1富貴命

橘城市公告，在全市招考20名縣、科級公務(wù)員，其中水府廟區(qū)招一名政府辦秘書，并說明從事秘書工作3年以上者優(yōu)先?；⑿紊洁l(xiāng)黨委秘書時青云聞訊后，心緒激蕩，躍躍欲試。

這個鄉(xiāng)位于橘城市西北角，與北山縣毗鄰，雖不是窮鄉(xiāng)僻壤，卻也遠離城區(qū)。時青云在這里工作四五年了，有點厭倦，想換個地方以實現(xiàn)自己的抱負。

時青云小時候，他母親常對人說：“云伢仔長大后一定會有出息。我給他算過‘八字’，算命先生說他是富貴之命，將來會當七品縣官?！遍_始時青云還不懂。17歲那年應(yīng)征入伍，當上武警，政治學習多了，聯(lián)想到家庭的不幸，認為母親說的那些話是唯心的，不可信。他是獨根苗，讀高二時，父親病故，為了維持生計不得不輟學。如果命中帶“貴”，父親還會早亡？

他從部隊復(fù)員后，擔任村秘書。很快就搞上了對象，母親給他們合“八字”，說是“妻旺夫”。果然不錯，妻子容貌美，勤儉持家，又體貼自己。雖只初中文化，但在這山村，算是知書達理的女孩了。結(jié)婚當年，區(qū)里從村干部中招考公務(wù)員，考前他去抽了簽，是“鯉魚跳龍門”。結(jié)果真準！考了個第一名，成為鄉(xiāng)計劃生育專干。就沖著這一點，他高興地把妻子的名字“唐小丫”改為“唐雅卿”。

看到這個幸福的家庭，回想起一帆風順地跳出“農(nóng)門”的經(jīng)歷，時青云原先學的那些哲學理論便模糊起來。算命、合八字、抽簽，應(yīng)該屬于唯心論的范疇，為什么又那么準？難道都是巧合？不可能！或許它就是唯物的，有推算依據(jù)、有心理因素，只是人們還沒有研究出來而已。世界萬物都是可知的，但還有許多未知的東西有待人們?nèi)ヌ剿?。有人說，算命之所以準，是因為算命的人會看形象，包括你的位置、你的心態(tài)、你的智慧、你受過的教育、你的期望、你的發(fā)展空間等等；盲人呢，也會從你的言語揣測你的心理。果真如此，那應(yīng)該是唯物的了。從此他也相信自己命中帶“貴”了。母親那句話就講得更多了，而且還要加上一句：“那個算命先生講得真準！”

時青云為甩脫“臉朝黃土背朝天”的生活而高興，為跳出“農(nóng)門”而自豪，工作勁頭十足。干了一段時間后，便覺得盡是些婆婆媽媽的事，枯燥無味，還常遭人白眼和辱罵。因他在部隊是新聞骨干，有寫作特長，暗地里一直想改行搞文秘，卻苦于沒有門路。

這年年底，計生工作隊欲對大坪村計生對象小劉采取強制節(jié)育措施，時青云卻提出異議。

小劉的哥哥是橘城市電信公司一個領(lǐng)導，她丈夫老孫在那里打工，家里算得上當?shù)氐囊粋€殷實戶。她年僅三十卻已經(jīng)有三個女孩了，后兩個都是躲躲閃閃生下來的，分別被罰款五千、一萬元。夫妻倆想要個男孩，現(xiàn)在又懷上了，肚子都凸起來了。為了不影響對三個小孩的照顧，夫妻倆不再打算躲到親戚家去生，而是想用兩三萬元錢把計生辦搞定。大坪村就在鄉(xiāng)政府眼鼻子底下，村民們與鄉(xiāng)干部都很熟悉。半個月前的一個晚上，老孫特地從市里回來，登門拜訪了鄉(xiāng)黨委主管計生工作的副書記張志高，并送去一萬元銀行儲蓄卡，說：“小孩出生后再贊助計生辦一筆錢，如果是女孩贊助一萬元，若是男孩贊助兩萬?！睆堉靖吣托牡亟o他講解了計生政策，批評了他的錯誤做法，說：“計劃生育政策是不能用錢來買的，動員你老婆這兩天去流產(chǎn)、做絕育手術(shù)。儲蓄卡你拿走，取些錢給你老婆買營養(yǎng)品?！崩蠈O一邊應(yīng)著“好，好，好?！币贿厡π羁▉G到茶幾上拔腿就走。張志高立即站起來追上去，嚴肅地說：“你不把卡拿走，明天我就交給鄉(xiāng)財稅所?！崩蟿⒂X得如今當官的個個像貓一樣，誰不沾腥？只是害怕紀檢、檢察機關(guān)罷了，便來了個腦筋急轉(zhuǎn)彎，認為張志高不敢明收是有道理的，馬上退回房間，嘻嘻一笑，接過卡，小聲說：“張書記也太謹慎了，我給你拿去買股票，到時候連本帶利一起給你。”張志高推他出門，說：“走，走吧，隨你怎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