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田總的一番心意我領(lǐng)了,要你破費可不敢當喲。"賀錚婉拒。
"老朋友了,不用客氣。"田副總愈發(fā)熱情。
"既然是老朋友,我就當真不客氣了。"賀錚干脆單刀直入,"我此次登門拜訪,就是要同你這位老朋友恢復(fù)直接合作啊。"
田副總沉默了,悶頭抽煙,仿佛陷入左右為難的窘境。
賀錚也點燃一支煙,直直地望著田副總,耐心地期待著。
許久,田副總抬起頭,神情十分坦誠:"賀總啊,你們中州的情況我非常清楚,你的來意我也很明白,但是,讓我夾在中間很為難呀。"
賀錚面含微笑:"咱們是老朋友了,有什么難處?直說嘛。"
田副總似乎很沉重地嘆口氣:"我承認,我們之間有過非常愉快的合作。但是,這種合作的后果卻是給你賀總帶來了多年的不幸。為此,我一直都深感愧疚啊。"
賀錚輕描淡寫:"此事已經(jīng)過去了,再說,與你田副總并無直接關(guān)系,不用為此多慮。"
"不能不多慮呀。"田副總搖搖頭,"我不是不想同你們恢復(fù)合作,我是怕再給你賀總?cè)莵砺闊┌ ?
"你不用為此擔心。"賀錚表示胸有成竹,"此一時彼一時,沒有十分把握,我也不會來京。"
田副總依然心中惶惶:"你們國營企業(yè)太多的清規(guī)戒律,我真是不敢再打交道了。"
"你這也是老眼光了。"賀錚似乎早有準備,從皮包里取出一份文件遞給田副總,"請你過過目,這是我們國資委特批的文件,還在市紀委備了案。"
田副總接過文件認真閱看,神情十分驚訝:"你們的地方政府真是夠開明的,敢于明文規(guī)范銷售回扣的行為,這在全國也是首開先河呀。"
"搞市場經(jīng)濟,就不能墨守成規(guī)。"賀錚有些自得,"這也算是與時俱進嘛。"
田副總感慨:"真是想不到。"
賀錚乘勢進言:"怎么樣,你田總現(xiàn)在該放心了吧?"
田副總馬上斂住了感慨的情緒,仍舊為難地搖搖頭:"還是不好辦啊。"
賀錚追問:"你還有什么難處?"
田副總有些無奈:"不瞞你賀總,這十余年我同鄭氏兄弟合作得很好,大家都是朋友,我不能過河拆橋呀。"
"我非常理解田總的說法。"賀錚釋然地笑了,"但是,我們中州的情況你田總也很清楚,鄭氏兄弟不過是搞了一個暗度陳倉的障眼法,實際上,貴公司多年來一直還是在使用我們中紡集團生產(chǎn)的毛紗。摒棄中間環(huán)節(jié),恢復(fù)雙方直接合作,于情于理都無可非議,不存在過河拆橋啊。"
"賀總這是在強人所難哪。"田副總依然不認可,"對于我來講,可不管什么明修棧道和暗度陳倉,只要合作愉快就不能壞了江湖規(guī)矩,不能對不起朋友。"
"田總此言差矣。"賀錚曉以利害,"大家都心知肚明,你同鄭氏兄弟的合作是無根之木、無源之水。一旦中紡集團擺脫了鄭氏兄弟的控制,你們之間也就再也無從合作了。田總不早做籌劃,如果事發(fā)突然還會直接影響貴公司的生產(chǎn)經(jīng)營。"
田副總語塞了,默默地喝了一口酒。
賀錚表現(xiàn)出極大的耐心,觀察著對方的反應(yīng)。
這是一場非常奇特的商業(yè)談判。按常理,作為買方的田副總應(yīng)該占據(jù)十分主動的位置,但是今天卻陷入了夾縫之中左右為難。說心里話,這位田副總實在不愿意打破現(xiàn)有的格局,多年來順風順水,公私兼顧,皆大歡喜。然而,賀錚所言也是事實,一旦中紡集團從源頭掙斷了這條產(chǎn)銷的鏈條,一切合作都將不復(fù)存在。況且,這個賀錚絕不是個軟角色,如今重新走馬上任,又加重了官場背景,肯定要同鄭氏兄弟有一番較量。看來,要想保持現(xiàn)有的格局已經(jīng)不可能了。賀錚說得對,要早作籌劃。
田副總舉起酒杯:"謝謝賀總的提醒,我敬你一杯。"
賀錚舉杯相迎:"田總別客氣,老朋友了,坦誠相見嘛。"
雙雙一飲而盡。
田副總似乎心中有了對策,表現(xiàn)出老江湖的油滑:"賀總啊,你們中州的情況太復(fù)雜,我不想再在你和鄭氏兄弟之間蹚渾水了,免得大家傷了和氣。我也只能是另謀出路,賀總千萬別見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