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錚莫明地倏然發(fā)出爽朗的大笑。
田副總詫異:"賀總何故發(fā)笑?"
賀錚收住笑聲:"田總啊,咱們明人不說暗話。就毛紡行業(yè)而言,長江以北的地區(qū)沒有一家比得上中紡集團的規(guī)模和實力,也沒有一家能夠獨立滿足貴公司的需求。田總要另謀出路也只能同多家小毛紡廠合作,也許能夠維持局面,但是供貨時間和毛紗質量卻是難以保證,田總為此不僅要常年東奔西跑,還會麻煩不斷。多年之前,我們雙方之所以能夠結成合作伙伴,不就是基于這些原因嗎?"
田副總又一次語塞了,悶頭抽煙。
賀錚所言絕非虛誑,也恰恰戳中了田副總的要害。長江以北地區(qū)紡織業(yè)十分落后。計劃經濟時代,國家給予了重點扶持,中紡集團就是這種背景下應運而生。改革開放以后,雖然情況有了改觀,催生了大量的毛紡企業(yè),但是,這些企業(yè)大多都是鄉(xiāng)鎮(zhèn)私營體制,不僅規(guī)模較小,而且設備也都是陳舊的二手貨,更缺乏技術力量和質量管理。最令人頭疼的是,有些企業(yè)不講商業(yè)信譽,根本不能保證供貨的時間和數量,而且為了賺取更多的利潤,往往在產品質量上弄虛作假,以次充好,以少充多。這種企業(yè)賴以生存的手段,僅僅是在經營上挖空心思,利用各種手段拉攏賄賂買方人員,用糖衣炮彈攻占市場,收效卻是事半功倍。田副總喜歡這種企業(yè)的營銷手段,同時也忌憚不守信譽的惡劣行徑。因此,同鄭氏兄弟的合作才最中下懷,既享受了私營企業(yè)的營銷手段,又能利用中紡集團謀求公私兼顧的安全。如果直接同中紡集團合作,雖然也有銷售回扣的收益,而且更能保證公私兼顧,但是心中總是感覺惴惴不安,同時也沒有同鄭天龍合作時那般灑脫和肆無忌憚。
田副總面色悻然:"賀總真是有備而來呀,前前后后都研究透了。"
賀錚輕松調侃:"我這是實話實說。"
"不管怎么說,我也不能壞了江湖規(guī)矩。"田副總依然不肯應允。
"請?zhí)锟偡判?,我們會在具體操作上給足你理由。"賀錚緊逼不放。
田副總疑惑:"過河拆橋能有什么理由?"
"只要你田總點頭,咱們再詳談嘛。"賀錚不急不躁。
田副總大睜著一雙熊眼直直地盯著賀錚,似乎心意有所松動。但是,思忖片刻之后忽然扯開話題,又一次舉起酒杯:
"來,說話不能耽誤喝酒,咱們老朋友多年不見了,今天可是要一醉方休啊。"
賀錚舉杯奉陪:"好,咱們今天不醉不歸。"
兩個人又一次一飲而盡。
田副總放下酒杯,故意回避剛才的話題,指著滿桌的海鮮招呼道:"不能光喝酒,還得放開胃口,這里的海鮮可都是珍品呀。"
說著,田副總取過一只碩大的蟹鉗,一邊剝弄一邊把白嫩的蟹肉送入口中,吃得津津有味。
賀錚心中明白,這個田副總已經心猿意馬,卻又游移不定,同時也是遮掩和推諉,既含蓄表示回絕,還另有某種期待。此時十分關鍵,到了該施以利欲誘惑的時刻。
賀錚從皮包里取出早已準備好的、包裹得方方正正的十萬元現金,默然無聲地放在田副總的面前。
田副總意外地瞪大眼睛:"賀總,你這是……"
"十萬元,小意思,請笑納。"賀錚滿臉含笑。
田副總欲收還拒:"無功不受祿,沒有名堂的錢我可不能收啊。"
賀錚真誠解釋道:"踢足球還有個轉會費,我請你田副總恢復合作總不能空手而來吧。"
田副總露出貪婪的笑容:"看來,你賀總也變得世故了。"
賀錚自嘲道:"醒悟得遲了,讓田總見笑。"
田副總難拒誘惑:"這么說,我是非得轉會了?"
賀錚重申:"你我雙方恢復合作,彼此都有利。"
田副總似乎毅然決然地下了決心:"那好吧,這錢我收下。"
說著,田副總神色坦然地把錢裝進了自己的皮包。
賀錚長長地松了一口氣,興奮地舉起酒杯:"田總啊,我是真心感謝你的關照啊。"
田副總舉杯相迎:"你賀總日后也不要小氣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