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來的沙塵暴，簡直就是場災(zāi)難――

風(fēng)中的塬地黃塵飛揚，混沌如初，十幾米開外不見人。

即將著陸的李副營長拼命拉扯著傘上的操縱帶，但仍沒見速度減緩，嗖地便從幾十米高處飛降下來，?得腦袋嗡嗡的，人一落地就被兜滿塵風(fēng)的降落傘拉倒。黃綠色的傘衣宛如一張鼓漲的風(fēng)帆，拖著他刷刷地滑動。他伸長手臂拼命地收拉傘繩，企圖讓傘衣失效，排除拖拉，同時腳上的傘兵靴犁一般使勁鉤著地，試圖減慢滑動速度。然而人力不勝風(fēng)力，傘衣拖拽的速度越來越快，身后留下兩道傘兵靴犁出的轍印。他索性放開傘繩任它拖，騰出手來迅速解開胸扣和腿帶，將降落傘背帶系統(tǒng)脫落。就在這時，三具巨大的投物傘吊著一臺四輪固定在防震墊上的傘兵突擊車，呼地掠過他頭頂，接著就聽見不遠處傳來一陣令人心驚肉跳的金屬斷裂聲。

李副營長扭頭四顧，塬上除了飛沙揚塵，不見一個人影。他惶然不安地喊了幾嗓子：“有人嗎……有三連的人嗎……三連的……”

許久，終于聽見有人應(yīng)聲：“我是三連的！”

不一會兒，就聽塵風(fēng)深處一陣踢里趿拉的腳步響。一個背著便攜式自適應(yīng)調(diào)頻電臺，脖子上掛著突擊步槍的通信員和兩個徒手列兵跑過來。一看他們衣袖、褲管上的窟窿，就知道都是與降落傘拖拉搏斗過的。

李副營長問：“看見你們連長了嗎？”

通信員搖搖頭說：“快著陸的時候他還喊我注意保護電臺，可一眨眼就不見人了?！?/p>

“你們倆怎么回事兒，跟甩手掌柜似的？槍呢？”李副營長瞪倆大眼問道。

那倆列兵報告說他們是火力排的，不知道空投火箭筒的投物箱刮到哪里去了？

“倆迷糊蛋，那還不快找去??？”

“是！”兩個列兵拔腿就跑。

副營長催促通信員：“快，聯(lián)絡(luò)你們連長，馬上報告各排的位置……嗯，誰在喊？”

聲音是從路邊的溝壑里傳上來的：“誰來幫幫我……來人啦，快幫幫我……”

副營長走到溝邊，探頭往下看去，隱約看見有個兵連人帶傘懸掛在溝壁的一株酸棗樹上，邊喊邊徒勞地掙扎著。他腳下四五米的溝底，散落著幾具降落傘和兩個破裂的投物箱。

漫卷的風(fēng)塵揚起副營長一聲長嘆：“今兒可遭了殃嘍?！?/p>

直到先遣突擊群離機后一刻鐘，羅東雷才接到李副營長的第一次報告：“因受大風(fēng)沙塵影響，先遣突擊群大部偏離一號空降場，散布在劉村、老虎梁、白柳園之間。除一排還沒聯(lián)系上，現(xiàn)二排、三排和火力排正在尋找收攏人員，準備向白柳園集結(jié)?！?/p>

電子大屏幕顯示的1∶25000的絆馬河地圖上，劉村、小河灣和白柳園的地名隨即閃爍。

楊昌明不安地說：“東雷，情況不妙啊，一個加強連散布面積超過兩平方公里，沒有一個小時別想完成集結(jié)?！?/p>

曹百原說：“是啊，胡椒面也沒這么撒的，絆馬河一帶又是看山不遠跑死馬的地形，一個小時部隊根本收攏不起來。”

羅東雷抓起麥克風(fēng)，斷然命令：“短劍一號，短劍一號，放棄集結(jié)，先遣群各分隊各自為戰(zhàn)，獨立作戰(zhàn)，就地向東山梁子方向攻擊前進，邊走邊收攏失散人員，第一突擊群二十分鐘后飛臨絆馬河上空。你要盡快查明人員物資損傷情況，及時報告。”

“短劍一號明白?！?/p>

李副營長將受話器往通信員懷里一扔，撅著屁股往坡上爬，身后跟著兩個分別扛著火箭筒、背著火箭彈的列兵。

這時通信員又接到報告，“副營長，三排、火力排報告，他們已收攏了十四個人，正向東山梁子推進；三連長和二排錯降在馬家溝以西，他們決定棄車步行，翻山抄近道，直插東山梁子，估計最快也得半個多小時?！?/p>

李副營長發(fā)躁：“見鬼，那還趕趟嗎？一排有下落了沒有？”

“還是聯(lián)系不上?！?/p>

“王山虎搞什么名堂，看我回去不收拾他！”

其實王山虎就在與他隔著兩個小山頭的塬地，全排二十幾個人，或坐或站地擠在兩輛傘兵突擊車上，沿著坑坑洼洼的土路蹦蹦跳跳地疾駛，車后揚起一溜黃塵。

王山虎坐在第一輛車的副駕駛座上，催促駕駛員：“加油門，加油門，你小子把傘兵突擊車當(dāng)你們家驢車趕了。再快點！”

車上的傘兵們一起亂嚷嚷：“還快？都趕上咱們跳傘的機速了?！?/p>

“再快就翻個球的了?！?/p>

“天哪，咱們排長瘋了！”

“排長你饒了我吧，我腦袋都快顛掉了?！?/p>

王山虎嘲弄道：“掉唄，反正你那腦袋瓜也不怎么好使。哎，我說你那玩意兒搗鼓好了沒？”

蜷曲著身子窩在駕駛員身后的那個下士，懷里摟著部便攜式電臺，正滿頭大汗地檢查故障。他嘟嘟囔囔地埋怨說：“這玩意兒真不抗造，著陸時身子壓了它一下，它就不給你來電?！?/p>

王山虎喝道：“壓你一下看你還能喘氣不？沒保護好電臺你還有理了。再給你兩分鐘，還跟副營長通不上話，我一腳把你踹下去，讓你小子走到東山梁子?！?/p>

與此同時，正北十幾公里處的一條山路上，第33機步師的十幾輛戰(zhàn)車，也正向東山梁子急進。這是陸軍集團軍剛裝備不久的新型步兵戰(zhàn)車，不僅在主炮一側(cè)配備了反坦克導(dǎo)彈箱，加強攻擊火力，還在側(cè)裙板加裝裝甲板，強化防護能力；全車載員九人，越野速度每小時五十公里，在塬上跑起來一路塵土飛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