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東京國際軍事法庭上,除了一班胡攪蠻纏的日本和美國律師外,還有一班證人,他們本身就是受到指控或逃避了指控的戰(zhàn)犯,他們相互勾結(jié),顛倒黑白制造偽證,給審訊帶來許多麻煩。對于土肥原的上述罪行,在有當事人溥儀出庭作證、事實昭明的情況下,不僅板垣為其掩飾,日本當年駐天津的總領(lǐng)事桑島主計在出庭作證時,也為其狡賴。土肥原到天津進行挾持溥儀的陰謀活動時,桑島曾屢次勸阻,并用電報告知日本外務(wù)省,最后又發(fā)長電給幣原外相,詳細敘述了土肥原如何不聽勸告,煽動天津保安隊鬧事,將溥儀裝入箱內(nèi)秘密送走的經(jīng)過。這些電報被我方檢察官從外務(wù)省秘密檔案中查獲,并引入證詞。而桑島在法庭上竟然說這些是當時聽信了流言寫出來的,不足為信。檢察官當即詰問:"電報中關(guān)于你和土肥原的幾次談話,是不是外邊的流言呢 "桑島倒噎了一口氣,訕訕地退下。
受到指控的初始,坐在被告席上的土肥原極為緊張焦慮,他不知道一個致命的證據(jù)是否落到了公訴方的手里。1943年12月27日,于東部防衛(wèi)司令部,土肥原在8張粗糙的陸軍省格紙上親筆寫下了罪惡的記錄。他寫道:"我于中途才參加滿洲事變的計劃。石原和板垣有意接溥儀回滿洲。我任奉天市長一個半月后就被派到天津,目的是要在天津鬧事,準備在華北鬧得天翻地覆,并乘著慌亂把溥儀帶走。我以前就認識溥儀,向他勸說時他提出各種條件,我說就是接受了你的條件,由于情勢會不斷變化也沒有把握,故要緊的還是膽量。當時天津駐屯軍只有一個大隊左右,因此我們也動員了警察。我們乘警戒溥儀公館的警察因天津事件出去時,把溥儀帶出來送上了'淡路丸'。"土肥原還寫道:"那時,幣原外相曾訓(xùn)令說,如果溥儀想逃跑,可以把他殺掉。溥儀逃出天津,中國人也出力不小。"
但是這份彌足珍貴的證據(jù)當時并沒有落到法庭手中,而是在一個負責保管它的日本人手里。這個日本人為了避免被國際軍事法庭發(fā)覺,志愿去由中國大陸撤退日本人的船上工作。他把材料也帶上了船,萬一遇到什么情況,也可就手把它扔到海里。當1977年這個日本人把材料公諸于眾時,仍不愿透露自己的名字。
土肥原見法庭并沒有掌握這個證據(jù),收緊的身體漸漸地松開了,甚至露出滿不在乎的神情。他大概由此還認為他所犯下的罪行都包藏在幕后,法庭抓不住什么東西。這個富于心計的賭徒?jīng)]有全錯,對他的罪行的索證確實很困難。國民黨政府軍政部、司法部都拿不出什么有力的證據(jù),倪征*在赴東京前,特意找到在押的偽滿洲國議院議長趙欣伯,讓他提供土肥原和板垣制造滿洲國傀儡政權(quán)的罪證,趙應(yīng)承并寫了一部分,但第二次找他時,他卻變了卦,把已寫出的一部分扔進煤爐燒成了灰燼,并拒絕再動筆。
但最堅硬、最有力量的,畢竟是事實。隨著審訊工作的步步深入,我方以越來越充分的證據(jù),一層層地剝開緊緊包裹著他的黑幕和假象,把他陰影一樣的原形暴露在陽光之下。
土肥原有一洋一土兩個別號,一個取自英國名聲廣播的間諜勞倫斯,叫作"東方勞倫斯";另一個取自他本名的漢話諧音,叫作"土匪原"。這兩個別號恰到好處地剝露出他陰險詭詐和殘暴毒辣的雙重性格。這兩個別號也包含著他罪惡的榮耀和歷史。
土肥原完全是靠在中國從事間諜陰謀活動起家的日本法西斯軍人。1883年8月8日,他降生在岡山縣的一個軍人家庭。1912年以優(yōu)異成績于陸軍大學(xué)畢業(yè)。次年被派到日本陸軍在北京的間諜窩"坂西公館",擔任特務(wù)頭目坂西利八郎的副官。到北京不久,他就能操一口流利的京腔,加上那副"敦厚誠實,樂天善談"、給人以"溫雅可近"印象的假面,他很快就結(jié)交了許多中國人,其中不乏各界的頭面人物。他的家中常常賓客云集,中國的山珍海味和日本的茶道,交替組織著熱氣騰騰的場面。就在這人聲鼎沸的時候,他總是靜靜地站在一邊,豎起警覺的耳朵。他就這樣隱蔽著開始施展他陰晦的才華。1924年第二次直奉戰(zhàn)爭爆發(fā)時,他竭力幫助親日的奉系軍閥張作霖與英美扶植的直系軍閥作戰(zhàn),并暗中策劃用停止銀行兌換等手段,導(dǎo)致直系軍閥發(fā)行的紙幣作廢,從而加速了它的垮臺。當奉系軍閥頭目張作霖的勢力從東北擴展到北京,依仗自己的實力,急欲擺脫日本人的控制時,這個傀儡反成了障礙,土肥原又參與密謀,于1928年6月3日在沈陽郊區(qū)的皇姑屯炸翻了張作霖乘坐的花車,張作霖當場斃命。土肥原由此奠定了他的名聲和地位。
其實在此之前,土肥原就有過令人側(cè)目的杰作。1920年,他奉命前往民港調(diào)查中國炮艦事件,從鍋爐房的耗煤記錄中發(fā)現(xiàn)炮擊那天耗煤量超常,進而確證炮艦有過活動。還曾利用與山西軍閥閻錫山的同學(xué)關(guān)系,到山西各地去旅行,悄悄地對那里的兵要地理進行了詳密的偵察。"七·七"事變爆發(fā)后,當日軍侵犯山西時,國民黨軍隊仗著雁門關(guān)是天險而疏于守備,不料日軍比國民黨軍隊還要熟悉地形,從鐵甲嶺附近毫不費力地越過雁門關(guān)。這要完全歸功于土肥原。
"九·一八"事變和挾溥儀稱帝,使土肥原的事業(yè)達到了頂峰。隨著日軍勢力的南侵,這個"東方勞倫斯"的活動舞臺也不停地擴大,他認為飛黃騰達的時機到了,他的野心和胃口也急劇膨脹,于是他放開手腳,創(chuàng)造出一個又一個"輝煌的業(yè)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