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哭泣的火焰(5)

大王書之黃琉璃 作者:曹文軒


鐮刀開始收割最后一塊地:王宮。它從天空飄落下來,在空空蕩蕩的大街上狂舞了一陣之后,來到了廣場。廣場上除了一些從天空墜落的各色飛鳥之外,空無一人。它便開始繞著高大的紅墻旋轉(zhuǎn),最終飛起, 越過高墻,飛進了深不可測的王宮。

這些日子,王宮的所有大門都已封閉,宮內(nèi)處處艾煙裊裊。

隨著外面此起彼伏的哭喪聲漸歸沉寂,王宮已像萬頃波濤之上的一葉孤舟。孤舟之上的人,無論他從前是多么的威嚴與尊貴,也都一個個噤若寒蟬。瓊漿玉液、綾羅綢緞、權(quán)杖與令箭,所有這一切,都在鐮刀面前變得無足輕重、一文不值。在剛勁而冷酷的鐮刀這里,無論尊卑,都是一樣的物質(zhì)――麥子、稻子或谷子,都是可以被收割的莊稼。

年老的王,戴著沉重的王冠,整日坐在王座上。他似乎已經(jīng)看到了鐮刀在閃爍著光芒。他感覺到了什么,但他知道,他可用他強大的軍隊去攻占一座座城池,可以使萬民匍匐在地、地動山搖地三呼萬歲,卻無法阻止鐮刀的飛舞。他甚至知道,他已來不及通知他的那些駐守各大城池、駐守邊關(guān)要塞的將軍們。他甚至都不能向他們道別,說一聲:“我的王朝已經(jīng)覆沒。”他靜靜地等待著。當后宮傳來哭泣聲時,他一臉的無動于衷。

衛(wèi)兵們紛紛倒下,緊接著就是后宮的金枝玉葉凋零在了珠光寶氣之中。

當熄騎著一匹黑如夜空的駿馬來到宮門時,年老的王已經(jīng)在王座上奄奄一息。

熄騎在馬上,用黑傘向大門一指,大門便吱呀一聲打開了。幾個氣若游絲的衛(wèi)兵企圖阻止熄與巫師們的長驅(qū)直入,熄掉頭看了一眼螨,螨立即明白了熄的意思,從懷中掏出一只瓶子。他將瓶子舉在陽光下看著:那里面是綠色的水。他將水倒了一些在左手的掌心上,然后用右手的手指蘸了蘸,朝那些忠心耿耿的衛(wèi)兵彈去。綠色的水珠落下時,那些衛(wèi)兵頓時變成了一只只灰色的耗子,倉皇逃竄到草叢里。

熄大笑起來,震得琉璃瓦嗡嗡作響。

現(xiàn)在,他一下子就站在了琉璃宮前。

沉淀了千年的靜穆,迫使他停止了前進。

5

熄至今還記得年老的王端坐在王座上的神態(tài):他手執(zhí)權(quán)杖,雕像一般坐在王座上,一雙眼睛半睜著,露出鵝卵石般的眼珠,并發(fā)著清冷的光。修剪得十分整齊的灰白色胡須,使整個宮殿充滿了威嚴。他本能地躲開了,使他感到不可思議的是,他無論走到哪一個角落,那雙眼睛都會緊緊地盯著他。

其實,年老的王早已停止了心臟的跳動。

熄畢竟是個鄉(xiāng)野屠夫,他退出宮殿,僅僅相隔兩天,就在巫師們的簇擁下,膽戰(zhàn)心驚卻又迫不及待地坐上冰冷的王座。

駐守各地城池和邊關(guān)的將軍們,還不知道都城的毀滅和王朝的傾覆。一紙關(guān)于議事的詔書,將他們從各處召進宮殿,等待他們的是刀斧手們的利刃和變成蜥蜴、蟾蜍的毒咒。

熄傾其心智、竭盡魔力,依靠巫師團呼風喚雨的能力,陽謀陰謀并舉,用了整整十年的時間,才使這個世界慢慢平息下來。

沸騰的民心,比王朝的威嚴、驍勇善戰(zhàn)的將軍們更難對付。盡管法力無邊,但卻無法使成千上萬顆心靈臣服于他巧取豪奪的王朝。王國百姓,十成竟只有三成愿當順民,其余七成卻一直如地下巖漿在涌動,隨時有火山隆隆爆發(fā),隨時有可能使他的王冠落地。暴動不時發(fā)生,一次又一次的平暴,致使血流漂杵。然而,那巖漿依然在不停地涌動。為了長治久安,十年時間里,他處心積慮、艱苦卓絕,終于完成了他的駭世大計――他用大魔法將那些自決于他的暴虐的反抗者們分別變?yōu)樗姆N人:失去光明的人、失去聽力的人、失去語言的人、失去靈魂的人。

唯一使他感到遺憾的是,他可以剝奪這一切,卻無法毀滅這一切。他所能做的,就是將光明、聲音、語言和靈魂各自聚集,然后分別裝進四只魔袋。他將這四只魔袋分別放置在位于王國邊緣的四座大山的頂峰。這四座山,分別名為:金、銀、銅、鐵。它們立于東南西北四個方向,人跡罕至。每一座山,各有一只魔力無窮的狗把守:金山為黃狗、銀山為白狗、銅山為紅狗、鐵山為黑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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