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微笑著握手,向彼此致意。我告訴他,他看起來有點發(fā)福。他同意了,他說他忙于工作和正在長大的孩子們的需求,而無暇鍛煉。他從口袋里抽出了一小片紙張,遞給了我。在上面是那潦草的筆跡,寫著幾個名字和電話號碼。在那些名字中有科特斯,我們以前曾談論過的在紐瓦克的幫派老大。
“你應該打電話給這些人,”說,“我告訴了科特斯,你想要了解那里是如何運作的,他會照顧你的。但是比利 喬(Billy Jo),他是真正了解紐約情況的人。這兒,把這個給他?!?/p>
經(jīng)常談起他在紐約那些負責毒品交易的朋友們。但是隨著聯(lián)邦起訴,羅伯特 泰勒的拆遷和我自己的事業(yè)變動,我已經(jīng)將他們忘記得差不多了。另外,考慮到我和的最終結(jié)局――現(xiàn)在很明顯,我不會去寫他的生平了――他會找法子讓我跟他在東部的關系接觸,這讓我感到意外。
他拿出了另外一張紙。這張紙被緊緊地折了四下,折痕有點磨損,似乎他在口袋里已經(jīng)放了有一陣子了。在打開它的時候,他的手凍得發(fā)抖。他把那張紙給了我,然后雙手靠在嘴邊,吹著熱氣取暖。
“來,黑鬼,讀一下,”他說,“快一點,天太冷了!”
我開始閱讀。這是給比利 喬的:比利,素德要到你這里來。照顧一下這黑鬼……我的眼睛向下瀏覽,并在頁面中部看到了一個句子:他是跟著我的。
我咧嘴大笑起來。到他的車里拿出兩瓶啤酒。
“我不確定是否準備好進行另外一個大型的研究計劃了。”我說。
“哦,是嗎 ”他說著,遞給我一瓶啤酒,“那你還能做什么 你什么也修不了,你這輩子連一天的活兒也沒干。你惟一知曉的事情就是跟著像我們這樣的黑鬼混。”
聽到他如此簡潔地――而且在絕大部分上,精準地――總結(jié)我的能力,我差點被啤酒嗆到。
又靠回他的車,抬頭看著我們前面的高樓?!澳阌X得黑鬼們會在外面生存 ”他問,“你覺得他們離開這里以后會沒事 ”
“不確定?;蛟S吧。我是說,什么都在變。你只是要做好準備,我猜?!?/p>
“你餓不餓 ”他問。
“快餓死了?!?/p>
“去79街吧。那里有一家新的黑人食品店。”
“聽上去不錯,”我說,快速喝光了我的啤酒,“你來開車怎樣 ”
“哦,好吧,”他說,跳進了他的車,“我還有個問題問你!如果你是我你會怎么做 我有一堆家伙們,他們覺得自己什么都懂……”
他開始告訴他近來所遇到的管理上的麻煩。他在負責一個位于玫瑰地(Roseland)的幫派。玫瑰地街區(qū)有很多遷居過去的羅伯特 泰勒家庭。他說話的時候,我開始迷失在他的聲音里。他那沉穩(wěn)堅定的獨白讓我安心,盡管有幾次我能感覺出一點變化,盡管事事都已經(jīng)改變。他播放著說唱音樂,打開了另一瓶啤酒,繼續(xù)高談闊論。汽車尖叫著沖出停車場,向幾個在寒風里推著嬰兒車的婦女揮手,然后我們快速駛上了聯(lián)邦街。
在幾年之內(nèi),厭倦了幫派的生活。他管理過他堂兄的干洗店,又開了一家燒烤店,后來倒閉了。他一家攢下了足夠的存款,包括地產(chǎn)和現(xiàn)金,這足以彌補他的低收入。有時候,他會為黑暗之王的高層做顧問工作。他們試圖要重振在全市范圍內(nèi)對毒品經(jīng)濟的控制,但是這一努力從未獲得成效,而且隨著毒品市場的嚴重削弱,芝加哥的幫派世界也繼續(xù)四分五裂,只在部分街區(qū)還留有一點幫派活動。
我在芝加哥的時候,還是會時不時地見一下。盡管我們從未明確討論過,但我并不覺得他在嫉妒我作為一名學者的成功,他也似乎并不抱怨自己的生活?!案鐐儯灰矣芯瓢煽扇?,還能呼吸,”他告訴我說,“那每一天都還不錯。”很難稱我們?yōu)榕笥?,而我有時會疑惑我們曾經(jīng)是否做過朋友。
但他明顯是我生活里很大的一部分。一路走來,我已經(jīng)變成一名流氓社會學家,打破傳統(tǒng),無視規(guī)則。這其中,我所做過最離經(jīng)叛道的事情就是秉持著這樣一個理念,即我可以從一個與我的學術(shù)世界距離萬里之遙的人那里,學到如此之多,獲得如此之多的教訓,以及得到如此之多的經(jīng)驗。當我走在距離芝加哥已十分遙遠的街道上,在巴黎混亂的郊區(qū)或者是紐約黑人區(qū)的某處,與人們廝混或者聆聽人們的故事時,我仍然能夠聽到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