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他媽的看什么看，鳥人？”過道里的男孩沖著博斯喊。

博斯什么話也沒說。他把一袋咖啡豆倒進紙制的過濾器。在過道里面的那頭，一個穿制服的警察從值班隊長的辦公室里探出頭來。

“我剛才跟你說了，”制服警察對男孩吼道，“再亂叫我就把你的手銬上緊一格。過半個小時你就感覺不到手了?？茨阋院笊蠋趺床疗ü??！?/p>

“那我只好在你臉上擦了。”

制服警察從辦公室走出來進了過道，朝男孩走去，硬皮鞋冷冷地在地面上一下下敲出長聲。博斯把濾碗塞進咖啡機，按下了“煮制”的程序鍵。他從過道門旁走開，來到兇殺組的辦公桌前。他不想看那男孩是怎么被警察收拾的。他從自己桌前把椅子拖到了放著公用打字機的地方。博斯要填的相關(guān)表格就放在打字機上方的一個壁架里。他把一張空白的犯罪現(xiàn)場報告表卷進打字機，從口袋里掏出筆記本，翻到了第一頁。

打了兩個小時字，抽掉不知多少煙，喝了一肚子劣質(zhì)咖啡，兇殺組辦公桌上的頂燈懸起了一層藍色的煙霧，博斯總算打好了兇殺案調(diào)查時必須要填的一大堆表格。他站起身，用大廳后面的復(fù)印機把報告又印了一份。留發(fā)辮的男孩子已經(jīng)不見了。博斯從裝辦公用品的柜子里拿了一個新的藍色活頁夾――柜門是他用自己的洛杉磯警局身份卡撬開的――把一份報告放到了夾子里的三根固定銷上。另一份報告他放到了自己文件柜里的一個舊活頁夾里，封皮上貼的標簽是一樁至今未破的舊案。弄好這些以后，他又看了一遍自己打的報告。博斯很喜歡這些卷宗給案子帶來的條理和秩序。在以前辦過的好多案子里，他已經(jīng)形成了每天早上重讀謀殺案卷宗的習慣。這能幫他理出案子的頭緒。新活頁夾封皮的塑料味兒讓博斯想起了以前的案子，他頓時變得精神起來。老獵手又要出動了。不過，博斯剛才打出來放在活頁夾里的報告并不完整。在填《查案人員活動時間表》的時候，他略去了自己在星期天下午和晚上辦的幾件事。博斯已經(jīng)查出梅多斯和西部銀行盜竊案可能有聯(lián)系，但這一點他沒有寫進報告。去當鋪調(diào)查、到《洛杉磯時報》找布雷默這兩件事他也沒有填。對昨天的調(diào)查情況博斯也沒有進行總結(jié)?，F(xiàn)在才星期一，只不過是案發(fā)的第二天。他想先去一趟聯(lián)邦調(diào)查局，然后再考慮要不要把自己掌握的情況全部寫進報告。他首先得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不管查的是什么案子，博斯都會采取這種防范措施。他離開好萊塢分局的時候，還沒有一個探員過來上班。

歐汶合上了卷宗，用保養(yǎng)過的指甲敲著卷宗的封面。然后，他從玻璃臺面上捻起了一根棕色的長頭發(fā)――估計是瑪麗·格羅索警官的，丟進了桌旁的垃圾筒。他心想，哈里·博斯是個問題人物。他確實是個好警察，好警探。說實話，歐汶甚至暗自羨慕博斯在兇殺案方面的出色表現(xiàn)，尤其是偵破連環(huán)殺手案的才能。不過，歐汶副警長知道，從長遠來看不合群的人都不可能在一個大部門里干出名堂。哈里·博斯就是個不合群的家伙，而且他永遠都會是這個樣子。他不是洛杉磯警察局大家庭的一員?，F(xiàn)在，歐汶看到了最壞的情況。博斯不僅離開了整個家庭，好像還在做一些可能損害家庭、讓家庭蒙羞的事情。歐汶準備迅速采取果斷的行動。他坐在椅子上轉(zhuǎn)來轉(zhuǎn)去，看著窗外洛杉磯街對面的市政廳。過了一會，他的視線和往常一樣落到了帕克中心門口的大理石噴泉上。那是為了紀念殉職警察修建的。歐汶心想，這才是大家庭，這才是榮譽。他用力咬緊牙關(guān)，一副勝利者的姿態(tài)。就在這時，辦公室的門開了。

皮爾斯·劉易斯探員和唐·克拉克的探員大步走了進來，站在歐汶面前。兩個人都沒說話。他們看起來簡直就是哥倆――同樣的棕色頭發(fā)，剪得很短；都是一副舉重運動員的體格，胳膊向外叉著；都穿著式樣保守的灰色絲質(zhì)西裝。劉易斯的衣服上有炭灰色的細條紋，克拉克衣服上的條紋則是紫紅色。兩個人都長得矮矮壯壯，這樣就不容易摔倒。兩個人站著的時候身體都微微傾向前方，就好像是在揚帆出海，準備用自己的臉去擊碎滔天白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