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一審宣死(1)

看守所 作者:獄中天


隨著牢門上的鐵鏈子嘩啦一聲響過之后,老于手里握著卷成一卷兒的判決書鉆了進來。同時也打斷了白漠的回想。

“你猜幾年?”老于故作玄虛地掩飾著臉上那喜不自勝的神情,笑著朝王冬來問道。

“五年?!?/p>

“太準了,五年!”老于笑著把判決書遞給了王冬來。

“沒上訴?”

“還上啥樹(訴)啊,弄不好再刮了卵子。”興奮得不能自持的老于得意忘形地說道。

“那刮啥卵子啊,中法開的庭,就是不上訴,高法也得了案。等著吧,這回就快了。”一絲不易覺察的不屑神情悄無聲跡地爬到了王冬來的臉上。

“我的公訴人還行,沒怎么‘干’我,連第一次去被害家踩點兒時是我拿著槍的事兒都沒提,我光跟審判長‘干’了。”老于有些受寵自嬌地笑道。

“提不提都沒用了,頂款兒就是五年。我二審開庭時,公訴人一看我打上重大立功表現(xiàn)‘宣’不了了,也不‘干’我了;一審開庭時,公訴人玩命地‘干’我,那真是──言詞激烈,跟電視上演的似的,什么無視國家法律,仇視社會,罪行累累,罪大惡極,社會的毒瘤,害群之馬,社會危害極大,不嚴懲不足以正國法──在公訴時就怕聽到“嚴懲”這兩個字,要是聽到公訴人說請法庭給予‘懲處’,就沒多大事兒;要是聽到公訴人說請法庭給予‘嚴懲’,腦袋基本上就保不住了。公訴人知道我能判死刑,一點兒“口兒”都不給我留,玩命往刑場上送我。趕上我的審判長還是中法有名的‘大殺’,判決一下來就給我‘宣兒’了。到現(xiàn)在我還記著我的宣判呢:王冬來犯持槍搶劫罪事實清楚,證據(jù)確鑿,根據(jù)刑法第二百六十三條之規(guī)定,判處王冬來死刑──”說道死刑兩個字時,王冬來像是下意識地在效仿著記憶中的審判長的樣了,神情莊重地稍作停頓之后突然提高并拉長了聲音?!皠儕Z政治權(quán)力終身,立即執(zhí)行——現(xiàn)在一尋思起來都迷糊,唉,真是撿條命,撿條命!”王冬來抬起右手,又習慣性地撫了撫額頭。

“唉,不管怎么說,冬來這四年在這里真沒白待!”老于感嘆過后,突然像又想起什么似的說道:“對了,我記著以前開庭都是前銬,現(xiàn)在怎么改背銬了呢?我還以為到中法能給我改前銬呢,結(jié)果開庭時還是背銬,弄得一點兒形象都沒有?!?/p>

“以前都是前銬,后來有逃跑的才改成了背銬?!蓖醵瑏泶疬^后,停了一下又繼續(xù)喃喃道:“人在這里都押糠了,別說跑,出去一見陽光都直暈,讓你跑,跑不上幾步就得吐了!”

……

“對光?!碑斶扪降娘?zhí)糇勇晱倪h處傳進牢中時,小福起身吆喝道。

待老胖了擺好了上盤架的碗筷之后,又過了好一會兒,王冬來才嘟噥著坐起了身:“咱這號真他媽快成了‘大站快了’,從上次洪波和丙柱家一人投了二百之后,這都快一個月了,錢叔再也沒在咱這站過。我這一個肩上還挑倆‘路子’。人家別的號,上盤架每頓都是四個菜,咱這上盤架可好,頓頓窩頭菜湯!”

正像王冬來哀嘆的那樣,牢內(nèi)已經(jīng)好長一段時間沒來錢了,他那每頓一飯一菜的生活也行將不保。而白漠和老胖子早已啃上了窩頭,白漠也早已從那窩頭中啃出了蛋糕味兒,頓頓都是同樣的半饑不飽使那窩頭變得比蛋糕更加香甜了,并且每晚的夜宵也不再喊白漠和老胖子了。

吃過飯后,王冬來郁郁不快地躺在小鐵窗下很快又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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