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帶著它那無形的沉重緩緩地落了下來,牢內(nèi)便又多了一層無形的壓抑,那本就細微的呼吸便在這壓抑下幾乎停止了。
“哎,怎么送來了一個穿囚服的呢?”坐在小鐵窗下向外望風(fēng)的高前突然詫異地驚叫道。
白漠隨著高前的驚叫轉(zhuǎn)過了臉,看到一個身著藍色囚服的男青年正在提審室的出入口處脫衣服。
過了不多時,那只穿著內(nèi)衣內(nèi)褲的男青年便帶著一股冷風(fēng)從那半開的牢門下鉆進了牢中。
“叫什么名?”高前沖那蹲在鋪下的男青年惡狠狠地問道。
“羅春江?!?/p>
“因為什么事兒判的刑?”
“搶劫。”
“因為什么事兒送回來的?”
“檢舉揭發(fā)同案?!?/p>
“就是因為余罪兒被送回來的唄?!?/p>
“嗯,是?!?/p>
“從哪兒送回來的?”
“從青石監(jiān)獄送回來的?!?/p>
“臭傻子,從監(jiān)獄送回來的多什么?!备咔罢酒鹕?,一邊輕蔑地低聲罵著,一邊抬腳向羅春江頭上踹去。
經(jīng)過了‘走過場’的洗禮后,身材粗壯的羅春江被安排到了白漠的前面坐了下來。
“原判多少年?”高前點上煙后問道。
“十三年半?!?/p>
“還剩多少年?”
“還剩十一年,打罪兒過得快,我這十一年眼看就要破年了?!绷_春江喃喃道。
本以為離開看守所就沒事了的白漠不禁又陷入極度的惶惑不安中:如果在山里遇到的那個女孩真的被自己掐死了了,除了地獄,在這個世界上就別想再找到藏身之處了!
白漠已漸漸地適應(yīng)了每天十幾個小時的靜坐,并感到這靜坐對身心實在是大有益處,就像那窩頭能凈化腸胃一樣,在法外時因濫欲而行將全線崩潰的內(nèi)分泌系統(tǒng)已有所修復(fù),于是暗下決心,如果山里的那個女孩沒有死,如果能逃過此劫,即使出去以后也該養(yǎng)成這種“苦修”的好習(xí)慣,好好地珍惜生活。
“可自己還能活著出去嗎?”每天坐板時所要面對的寒冷令衣褲單薄的白漠絕望地暗下里哭號道。
元旦便在這難挨的寒冷中悄然而至。
像所有的節(jié)日一樣,每當(dāng)給細糧時,三頓飯便改成了兩頓飯。白漠感到牢里的人幾乎和自己一樣,早飯剛結(jié)束便開始在饑餓寒冷中期待晚飯。即使在飯口吃飯的趙程也沒能例外,剛聽到遠處的伙房門有響動,便迫不及待地喊了一聲對光。所有人的就位速度也比平時快了一倍。可足足蹲了半個來小時,仍未聽到那飯?zhí)糇影l(fā)出的咿呀聲。
當(dāng)伙房門又發(fā)出些微的響動后,老王竟做出一副幼童相,咂著嘴唇,一臉?gòu)珊┑剌p聲喃喃道:“使勁拍門呀?!?/p>
又不知過了多長時間,那通向牢內(nèi)的伙房門才在人們的猜測中發(fā)出了開啟的響聲。飯?zhí)糇影l(fā)出的咿呀聲隨后從遠處無比清晰地傳入牢內(nèi)。
被人們猜測良久的飯菜也終于現(xiàn)出了謎底,每人半盆米飯幾乎是所有人都沒想到的,菜則是豬肉燉白菜海帶。
白漠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同時感到在家時那味同嚼蠟的米飯竟是如此的香甜,有生以來還是第一次從這久違的米飯中吃出了米的“真”味。
白漠悶頭吃得正香時,突然屁股上挨了一腳,扭頭看時,才發(fā)現(xiàn)高前不知什么時候竟站在了自己的身后。一臉嗔怪地暗示自己端起飯盆,然后懷著給予恩惠的親近之情把吃剰的菜湯倒進白漠的盆中,白漠便懷著一絲受寵若驚的感激之情倍感親切地接過了那菲薄的殘湯剩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