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再跟我撒謊了。"她朝他的書桌撲過去,"別騙我了。她還活著。我媽媽還活著,你知道的!你一遍一遍地告訴我她已經(jīng)死了,自己卻清楚地知道,她還活著。"
一絲驚慌如刀鋒般銳利地劃過菲利普的臉。"誰告訴你的?"
"她告訴我的。"她手伸進錢包,掏出那封信,"我的母親告訴我的。你現(xiàn)在可以說真話了吧?"
"我能看看嗎?"
凱爾茜側(cè)了側(cè)頭,居高臨下地審視著他,目光似乎穿透了他的頭骨。
"我母親到底死了沒有?"
他身子晃了一晃,想繼續(xù)攥緊這個謊言,攥緊他的女兒。但是他知道,事實是,雖然他希望同時擁有二者,眼下的情形卻決定他只能抓住其中一樣。
"沒死。我可以看看這封信嗎?"
"沒死?"她竭力控制著搖搖欲墜的淚珠,"這么多年你說了這么多的謊,現(xiàn)在就告訴我一個沒死?"
也就一個謊而已,他想,時間也并不長。
"我會盡力解釋一切的,凱爾茜。但是首先我想看看這封信。"
她沉默地把信遞給他,然后轉(zhuǎn)過身去,不再看著他。她看著那扇高高的、狹窄的窗戶。窗外,最后一縷陽光正慢慢逝去,暮色正緩緩降臨。
菲利普手抖得厲害,幾乎拿不穩(wěn)信紙。他把信攤在書桌上。這個字跡錯不了。他滿腹疑懼地讀下去,一個字一個字地讀下去。
親愛的凱爾茜:
我知道你收到我的信會很驚訝。在此之前聯(lián)系你是不明智,或至少不公平的。雖然打個電話可能更親近些,但是我覺得你需要時間來接受。所以寫信可以給你一個自主選擇的權(quán)利。
從你還小的時候,他們一定都告訴你我已經(jīng)死了。在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也是真的。我也同意了對你這么說,以免傷害你。20年過去了,你也不再是小孩子了。也許你還是不會喜歡這個消息,但是,我決定要聯(lián)系你。而且,絕不后悔這個決定。
如果你想見我,或者有問題要問我,我會非常樂意。我家在三棵柳農(nóng)場,弗吉尼亞藍山下。這個邀請是自愿的。如果你決定接受,我會很高興見到你,在我這邊,愿待多久待多久。如果你不聯(lián)系我,我也理解你不愿意發(fā)展我們之間關(guān)系的心情。我希望你孩童時代的好奇心能夠驅(qū)使你至少跟我說句話。
此致
敬禮
娜奧米?查德威克
娜奧米。菲利普閉上眼睛。天哪,娜奧米。
快23年了,他都不曾見過她。但是他歷歷在目地記得她的一切。她身上的味道經(jīng)常讓他想起幽深昏暗、長滿苔蘚的林中空地,她極富感染力的笑聲,還有像瀑布般灑在背后的光亮金黃的頭發(fā),烏黑的眼睛,柔柳般苗條的身材。
他記得這么真切,睜開雙眼時,幾乎以為自己已經(jīng)看到了她。他的心猛烈激動地跳了一跳,幾乎跳出喉嚨,一種因為恐懼而壓抑許久的向往在胸中沸騰。
是凱爾茜。她的脊梁挺得筆直,背對著他。
他怎么能忘得了娜奧米呢?他問自己。每次看到女兒時都會恍惚是看到了她。
菲利普站起來,從一個水晶酒壺里倒出一杯蘇格蘭烈酒。這通常是給客人喝的。他通常頂多喝一小杯黑莓白蘭地,不會更烈了。但是現(xiàn)在他需要提提神,穩(wěn)住顫抖的雙手。
"你準備怎么辦?"他問凱爾茜。
"我還沒有決定。"她還是背對他,"這還要看你準備告訴我什么。"
菲利普想過去摟住她的肩頭,但她現(xiàn)在并不想要這個。他希望自己此刻能夠坐下來,把臉深深埋進手掌間,卻也是軟弱和無能的表現(xi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