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跟著自己的直覺走是最好的選擇--也許不是最好吧,至少也是最讓人心滿意足的。凱爾茜這么想著,在7號高速公路上開車向西駛?cè)ィ┻^綿延起伏的弗吉尼亞山脈。
跟父親再談?wù)効赡芨髦牵咽虑槁肭宄嗽僬f。但是干脆利落地跳進車子,開往三棵柳農(nóng)場,去當(dāng)面質(zhì)問那位裝死20年的女人,這種方式更符合她的意愿。
她的母親,殺人犯。凱爾茜想著。
凱爾茜把收音機的聲音擰大了些,努力把這個形象從腦海里驅(qū)除出去。車窗半掩,拉赫瑪尼諾夫的鋼琴聲在車里回響著。天氣很好,很適合開車。早上她匆匆忙忙走出冷清的公寓時就這么告訴自己。那時她還沒承認自己去往何方呢。雖然已經(jīng)在地圖上細細看過了,找出了去藍山的最佳路線。
沒人知道她走了,也沒人知道她去哪兒了。
這就是自由。她加大油門,縱情疾馳。冷風(fēng)如鏗鏘強勁的音樂般呼嘯過車窗。她可以隨意馳騁,為所欲為。無須匯報,也無人責(zé)問。現(xiàn)在,滿腹疑問的是她自己。
對于一次隨意的鄉(xiāng)間旅行而言,她可能打扮得過于精心了點。可這是一種驕傲。桃紅色的真絲上衣配寬松的長褲很適合她,活潑的線條襯托出苗條的身姿。
畢竟,所有成年后才第一次見到自己母親的女人都會想打扮得漂漂亮亮吧。她精心地把頭發(fā)梳成整潔的辮子,花在化妝和裝飾上的時間也比往常長了很多。
這些準備工作讓她稍微放松了一些。
但是,越來越接近藍山時,她還是開始緊張了。
她在一家小雜貨店門前停下車去問路,一邊想,她是可以改變主意的。問去三棵柳農(nóng)場的路并不意味著她就一定得去。只要愿意,她隨時可以掉轉(zhuǎn)車頭回馬里蘭州去。
或者她可以一直開下去。穿過弗吉尼亞,去卡羅萊那州。也可以向西,或者向東,去海岸。她最喜歡的一件事就是跳進車,隨意開往任何一個心血來潮想去的地方。離開韋德后,她曾經(jīng)沖動地在東海岸一個小巧溫馨、包早餐的旅館里住了一個星期。
也許可以再去那兒一次,她想。給單位那邊打個電話,在路上的商場里買幾件必需的衣物,就可以上路了。
這不是落跑。是離開。
那為什么感覺這么像落跑呢?
窄小的店里塞滿了購物架和乳品盒,墻上掛著許多工具。三個人在里頭就顯得很擠了。柜臺后面的老人肘部放著煙灰缸,里面裝滿了煙頭。老板的光頭锃亮得像一枚新硬幣,嘴角叼著一根剛點燃的香煙。他瞇著眼睛,透過一陣煙霧看了看凱爾茜。
"您能告訴我去三棵柳農(nóng)場怎么走嗎?"
他打量了她一分鐘,通紅的眼睛若有所思地瞇縫著,"你要找娜奧米小姐嗎?"
凱爾茜借用了她祖母的經(jīng)典表情,一個能讓無聊打探的人止步的表情。"我在找三棵柳農(nóng)場。應(yīng)該在這個地區(qū)吧?"
"是,是在這附近。"他咧嘴一笑,嘴里的香煙居然抗住了地球引力,沒有掉下來,牢牢地留在原地。"你這么走:順著路走一段,大概兩英里吧,會看到一個白色的籬笆。在查德威克路往左轉(zhuǎn),繼續(xù)走大概五英里。過了朗肖德,那邊有一個大大的鐵籬笆,上面有名字,肯定能找到。然后在下一個路口你會看到兩個石桿,上面寫著養(yǎng)馬場。就是'三棵柳'了"。
"謝謝。"
他吸了一口煙,又噴出來。"你不會是姓查德威克吧?"
"不,不會。"凱爾茜出了門。門在她身后轉(zhuǎn)了一轉(zhuǎn),關(guān)上了。開車離開小店駛上公路時,她還能感覺到背后那個老家伙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