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小想瞪著他,正要說話,冷不防耳際傳來一聲巨響,還沒等反應過來,身體已經(jīng)重重砸在前排的椅背上,一陣巨痛襲來,令小想悶哼一聲,雙手下意識地抱住了腦袋。
車子里一片驚叫聲。身邊的男孩好像被扶手撞著了腰,但還是努力地伸手來扶令小想:“你……沒事吧?”
等定下神來才發(fā)現(xiàn),原來是車子撞到了一塊巨石。大約天黑霧濃,司機沒看清楚路況,無論如何,還是狠狠地踩了剎車。坐前排的乘客不同程度地受了傷,車子停了下來,所有乘客都下了車,司機報了警,又打了120。
令小想心有余悸,只聽得大家紛紛議論,原來那石頭是從一輛卡車上掉落的奇石,卡車司機還沒來得及放置警示標志,大巴就迎頭撞了上去,差點兒大家就都成了黃泉路上的一縷幽魂。
身邊的男孩笑吟吟地看著令小想,說:“你說,咱們這算不算同生共死?”
令小想側(cè)過頭,問:“你是獨生子?”
男孩有點詫異,點點頭。
令小想再問:“你的母親很嚴厲?”
男孩笑了笑,繼續(xù)點點頭。
令小想的嘴角浮起一絲微笑來:“小的時候經(jīng)常被人欺負,來救命的總是小姐姐?”
男孩吃驚地低聲叫起來:“呀,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令小想點點頭:“難怪喜歡成熟的姐姐,原來一直很幼稚。沒長大呢,怪可憐的?!?/p>
男孩瞥她一眼,甜甜地笑起來:“那么,以后姐姐就罩著我吧?!?/p>
令小想不禁又厭煩起來,走到一邊去了。
天空黝黑,一顆星星也沒有。身畔嘈雜,她情不自禁地發(fā)起呆來。
印象里,夜晚總是這副模樣。奶奶在自己的房里沉睡,而斯小敏總是悄悄地進門來,手里提著鞋子。她眼睛亮晶的,眼角眉梢里都是笑意。她鉆進令小想的被子里,無恥又驕傲地宣布:“他親我了。”那一年的斯小敏,十二歲。
那么厚臉皮那么堅韌不撥的斯小敏,怎么會從十三樓跳下來?怎么想都像是一場虛幻的謊言。
過了許久,來接應的大巴車才到。令小想挑了最后一排的位子。剛坐下,那男孩便跟著過來坐在了她身邊。沒等男孩開口,令小想又一次掏出了那把锃亮的水果刀,平靜地說:“再聽到你的聲音,我真的割了你的喉管。”
大約是她的表情嚇著了他,接下來的時間里,男孩真的一聲沒吭。等令小想回頭打量他時,他已經(jīng)睡著了。眼睫毛很長,睡著的樣子很天真。
晚上十一點,大巴終于抵達省城。
自從大學畢業(yè),令小想就沒到過省城。她的大學是在省城念的,漫長的四年,她對省城的記憶僅限于雜亂無章的夜市街,周末時接踵比肩的大賣場。
她呆呆地站立半晌,突然間有種不知所措的感覺。
男孩走過來,揚聲問:“去哪兒?這么晚了,送送你?雖然是姐姐,但有些變態(tài),就是喜歡騷擾姐姐?!?/p>
令小想有點啼笑皆非。她想說不,但轉(zhuǎn)念間,她想,她需要一個人在身邊。如果只有她自己,她不知道怎么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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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小想看到了斯小敏。
她們已經(jīng)一千多天沒見面。她沒料到斯小敏剪了齊耳的短發(fā),胸部好像豐滿了許多。她有點驚訝,難道成年后,胸部還會繼續(xù)長嗎?她記得斯小敏一直都很瘦,因此胸部也僅僅是個B杯。三十四B。這是她令小想唯一勝過斯小敏的地方。她三十四C??纱丝趟剐∶舭察o地躺在那兒,看上去卻不僅僅只有三十四C。
她有點惶恐。
她想起來,奶奶去世的時候,她和斯小敏一塊兒,非常鎮(zhèn)靜地給奶奶梳頭,換衣服,裝棺。整晚就挨著紅色棺木睡覺。燭火搖曳,夜深得不像話。斯小敏握著她的手,輕聲說:“別怕。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