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的一點兒也不怕。
男孩的呼吸急促起來,他說:“你的朋友嗎?”
朋友,親人,唯一的。
她的淚汩汩而下。
男孩輕輕地攬住了她的肩膀。
她哽咽著問:“為什么?”
眼前站著兩男一女,據(jù)說都是斯小敏的同事和朋友。他們表情肅穆,神色悲傷,卻回答不了令小想的疑問。
令小想捂住嘴。
直到此刻,她才真正意識到,是的,從此以后,這世間再無斯小敏。來省城的路上,她一直抱著僥幸的心理,像是有人開了一個愚人節(jié)的玩笑。斯小敏怎么可能這么輕易就消失?
她號啕大哭。
女同事也小聲哭起來,她走過來扶住令小想的胳膊:“誰都沒想到……”
他們的疼算什么?更何況,他們是真的疼嗎?斯小敏就這么死掉了,她身邊的每一個人都有嫌疑。
令小想冷冷地拂開女同事的手。
她止住哭泣。
從此后,她不能只懂得哭泣。
從現(xiàn)在起,她只有自己了。
女同事訕訕地道:“前段時間,她跟陳生鬧得有點兇?!?/p>
令小想警覺地問:“誰是陳生?”
女同事的表情有些驚詫:“小敏的男朋友,她沒提起過嗎?”
哦。
斯小敏提起的男人太多,令小想聽慣了便不再去分清誰是誰。陳生?這個名字并沒讓她感覺熟悉,那么斯小敏應該并不是常常提到他??陕犨@女同事的口氣,他們應該是大家耳聞目睹的公認的一對。
令小想的嘴唇微微顫抖:“鬧得再兇,人不在了,不該來吊唁一下嗎?”
兩個男同事里稍胖的一位上前一步:“他兩天前去了澳洲?!?/p>
令小想扯了扯嘴角:“跟女朋友吵完就一走了之的家伙,看來不會是什么好東西。”她抬起頭來,出神半晌,問,“是因為他嗎?”
女同事猶豫一刻,輕聲回答:“未必?!?/p>
令小想這才對這位女同事另眼相看,她的回答分明表露了她與斯小敏,應該還是小有交情。
她偏了偏頭,問:“姐姐怎么稱呼?”
女同事趕緊答:“我叫周志紅?!?/p>
站在灰蒙蒙的大街上,令小想這才留意到,陌生男孩還緊握著自己的手。
她掙開他,輕咳一聲:“今天謝謝你了?!?/p>
他微笑起來:“我叫夏一?!?/p>
令小想在附近隨便找了一家酒店住下來。標間也要二百八十八元,男孩夏一嘀咕著:“這么貴。”但還是拿出錢包來。
令小想阻止了他:“我自己來?!?/p>
她側(cè)著腦袋看他:“算了,我對小弟弟真的沒興趣,別白費力氣了?!?/p>
夏一嘿嘿一笑,厚顏無恥地說:“我對姐姐有興趣。”
令小想白他一眼,拿了鑰匙徑直走進電梯,夏一疾走幾步,緊緊地跟在她身后。
電梯很快抵達八樓,令小想自顧自邁進房間,砰地關上門,把男孩關在門外。
令小想很平靜地換鞋,洗澡。屋子里開了空調(diào),她隨便圍了條浴巾坐在床上看電視。這一看就看了很長時間,長得等到她稍微動了動身子,才發(fā)覺腳麻得無法動彈。
她雙手扶著床沿使勁光著腳蹬地板,很疼很麻。
最后躺上床去睡覺。
她很努力地要睡著。
但斯小敏的譏笑仿佛就在眼前:“令小想你就是這樣,沒一件事情做得好看?!彼踔料铀陔娔X前的姿勢不好看,說她很鄉(xiāng)。
這個“鄉(xiāng)”是斯小敏一輩子都致力于要擺脫的一個恥辱。斯小敏最高的正規(guī)學歷是職業(yè)高中,里邊沒一個是認真念書的,所有女生都在忙著談戀愛,所有男生都忙著為女生爭風吃醋。斯小敏的同桌因為罵了斯小敏一句“土包子”,而被潑婦一樣的斯小敏活生生扯下一把頭發(fā)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