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枯萎如同曇花。

迅速。激烈。

漸漸地，就不省人事。

倘若不能將任務(wù)活生生地送達(dá)目的地，仍是枉然。尹傲璇思忖一陣，將龍瀟湘在山洞里安置了，重又折回畫意城。

慕憐尋似是未卜先知。他說：“我知道你必定會再來?！币凌浔模徽f兩個字：“解藥。”她素來表情無多，言辭簡略。

她看上去如冰雪，如寒霜。

巧的是，慕憐尋跟她何其相似。他如止水。如冷鋼。他從懷里掏出紫砂的小瓶，說：“解藥在這里，但必須配合慕家獨(dú)門的內(nèi)功心法?！?/p>

“你帶我去見龍瀟湘，只有我才能救她。”

女子是這樣想的：她既然可以在畫意城的刀山劍陣中將龍瀟湘救走，又何必懼怕慕憐尋會趁機(jī)再來什么陰謀。

她同意了。

但慕憐尋竟真是一心只為龍瀟湘解毒。尹傲璇再是防著他，也瞧不出他有半點(diǎn)異心。解毒之后，他對她們說：“沿著北邊的山路走，能夠更快地離開天臺山地界?！?/p>

“為什么？”尹傲璇不解。

慕憐尋俯身看著尚且昏迷的龍瀟湘。她興許是在睡夢中碰上了不如意，雙眉緊蹙。他便也跟著，將眉心擰成一股繩。他說：“毒是父親下的，非我本意。我也不愿看著她受鞭刑曝曬而死。你要將她平安地送回鏡花水域?！?/p>

言語中，神情里，閃爍曖昧。尹傲璇似是明白了。她問他：“你不等她醒來，親口對她解釋嗎？”

男子搖頭：“算了?！?/p>

兩個字，仿佛是極沉重的，而尾音，又淡至虛無。尹傲璇覺得，她又開始不明白。但腦海中偏生多出一個念頭，岔開了話題，問道：“若你是對她心存顧念，那么，在畫意城中，你我的激戰(zhàn)，你莫非是故意輸給我的？”

慕憐尋笑了。

那笑容是苦澀的。但優(yōu)雅，神秘。仿佛在深黑的水潭投入一枚花瓣，散出漣漪，暈染，滌蕩。似有，還無。

他沒有答。

許久以后，那樣的一個笑容，始終停留在尹傲璇的記憶里。想起來總是欷歔。心微微的疼。仿佛世上再無人可及。

【 傾談 】

一路相伴。

龍瀟湘是溫婉善談的女子，論風(fēng)韻，她比尹傲璇多了幾分嫵媚，論舉止，又比她更活潑可愛。她羨慕她。都說人的性格多數(shù)來自天生，難有骨子里的變改。尹傲璇常常覺得，她這樣的冷漠倔強(qiáng)，既不受人歡迎，且拙于混跡在復(fù)雜的江湖。

江湖不適合她。

可她偏偏入了江湖。

而龍瀟湘卻說：“尹姑娘，我喜歡你這樣的女子?？此粕畛粒瑑?nèi)里簡單。你大約是有自己的一套見解和待人接物的方法吧，你一定不會受強(qiáng)權(quán)左右，你能完完整整隨心所欲地做你自己。可我呢，哈哈，你一定不曾有過我這樣的處境?！?/p>

“怎樣的處境？”尹傲璇一問，龍瀟湘便緘了口。只是啞笑。

尹傲璇也曾告訴龍瀟湘，有關(guān)慕憐尋如何偷偷地救她。她問她：“那男子想必是對你有意吧？但他卻不承認(rèn)，也不等你醒來?！?/p>

“莫非就是因?yàn)槟銈償硨Φ年P(guān)系？”

“這世間，有什么是堅(jiān)貞的愛情無法沖破的呢？”

龍瀟湘苦笑：“愛情？尹姑娘，你愛過一個人嗎？”尹傲璇忽然怔住。她的確是沒有愛過。正因?yàn)闆]有，所以對愛情充滿了幻想和期待，她覺得愛情是人世間最強(qiáng)大的力量，勝過千軍萬馬，勝過電閃雷鳴。只要堅(jiān)定了愛情的信念，就算身死，心亦不死。

是為永生。

龍瀟湘聽罷尹傲璇的言論，笑得更厲害了。她道：“尹姑娘，你太天真了。也許，對我們女子而言，愛一個人，便是赴湯蹈火粉身碎骨的承諾，可男子卻不一樣，他們的心中有天地，有江湖，有名譽(yù)地位甚至是一本小小的武功秘籍，這些，樣樣都勝過愛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