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暮蘭橈,漾下萍花渚,風留住。綠楊歸路,燕子西飛去。
初彤也不知昏迷了多長時間,她終于醒了過來,只覺得頭痛得仿佛要裂開一般,耳邊卻隱隱傳來悠揚的琴聲,叮叮咚咚,恍若一股清泉,聽了只覺遍體舒坦。她向四周看去,只見自己躺在一張軟床上,身上還蓋著一床暗紋描金的錦被,一看便知不是尋常之物。初彤扶著腦袋掙扎的坐了起來,忽然想起自己是在試衣服的時候被人砸昏了過去,她不由渾身一激靈,一把撩開了床邊的幔帳。
初彤環(huán)顧四周,發(fā)現(xiàn)自己正身在一處極為清幽的房間,室內(nèi)陳設(shè)簡單,無一色玩器,只在床前的八仙桌上擺一套紫砂竹蟬的茶具,透著一股子拙樸厚重。初彤跳下床尋著琴聲朝窗外望去,只見一個少女正坐在窗外的花架子低下?lián)崆?。那少女眉如新月,面若皓玉,穿一襲淺碧色的輕紗衣裙,頭上綰桃花髻,只別一只玉簪,羅袖素手,捻彈琴弦,舉手投足皆有一番道不盡的寫意清麗。
初彤看得雙目發(fā)直,此時少女的余光看見初彤,便停下手,側(cè)過臉微微一笑道:“你醒了?!边@一笑,唇邊隱隱露出兩個酒窩,好似千樹萬樹的梨花一齊盛開,絕色無雙。初彤不由呆了一呆,而后大喜道:“女恩公!你,你怎的會在這里?”
原來當日初彤身中劇毒昏倒在草原,正是這少女經(jīng)過將其救下,而后初彤遁走,二人便沒有再相見,今日重逢,初彤自然十分歡喜。此時只聽有人冷冷道:“既然知道我家小姐是你的恩人,你怎的還恩將仇報?”
初彤一愣,只見那喚作“瑩霜”的小丫頭站在門口,瞪圓了一雙眼,正鼓著腮幫子瞧著她。那少女呵斥道:“多嘴!”而后站起身對初彤道:“小丫頭不懂事,你切莫跟她計較。你的頭還疼不疼?把你帶到這個地方真是對不住了。”
初彤忙擺手道:“不妨事,不妨事!”心中卻想:“難道是女恩公把我打暈帶過來的?”她又偷偷看了一眼瑩霜,暗道:“莫非我得罪了她們主仆?否則那小丫頭怎的我恩將仇報?老子臨走的時候明明留下一袋子珠寶做了酬金!”
那少女看了初彤半晌,遲疑了一下問道:“姑娘可是姚初彤?”
初彤心道:“當日在草原我隨口編了個名字,如今女恩公說了我的真名實姓,怕是已經(jīng)知道我的底細啦!大英雄向來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不若痛痛快快的承認算了。”想到這里,初彤便點頭答道:“是了,我便是姚初彤。”
那瑩霜“哼”了一聲,少女眸光閃動,神色復(fù)雜,又將初彤上下打量一番,長長的嘆了一口氣,緩緩坐了下來。氣氛一時間靜了下來,初彤滿懷疑惑,張口欲問,但見到少女秀眉微蹙,在凳上端坐,自有一股嫻雅高貴之勢,一時之間她竟不能開口了。初彤朝四周望去,只見房前有一條小河緩緩流過,河面上架起一座石橋,此時已是正午,四周俱是一派寧靜。初彤一拍腦袋,暗道:“糟糕糟糕!已經(jīng)過了這么久,小相公尋不見我定然急壞了!”她焦急的朝少女望去,那少女彷佛看穿她的心思,淡淡道:“不妨,那人應(yīng)該快到了?!倍蟊愕皖^彈撥琴弦。
初彤一怔,只見少女一邊彈奏一邊道:“姚姑娘可知這是什么曲子?”初彤搖了搖頭道:“不知,倒是有幾分耳熟?!鄙倥Φ溃骸斑@曲子原叫《瀟湘水云》,昨晚我突然靈光乍現(xiàn),將它幻化成了這個樣子。”初彤留意傾聽,只覺曲意空濛浩渺,余韻無窮,不由贊道:“改得妙,跟原先比又是不同的味道了!”她頓了頓,忍不住問道:“不知女恩公到底是何許人?為何把我?guī)У竭@里來?”
少女并不回答,忽而斂容唱道:“云映清江路,笙動煙湖樹。長吟九張機,癡癡誰相賦?云兮,云兮,妾所依,悲莫悲兮生別離。君兮,君兮,云所系,相思不堪關(guān)山寄。君別何年兮,簌簌梅花謝。何處留云兮,隱隱春山月?!?/p>
聲音好似玉珠般圓潤,清微淡遠,蘊含無盡的相思和刻骨哀傷。初彤絕頂聰明,一聽歌詞便立刻醒悟到其中的關(guān)聯(lián),心中不由一沉。一曲終了,那少女緩緩側(cè)過臉,望著她似笑非笑道:“我叫江婉笙?!倍箢D了頓道:“云郎應(yīng)該提起過我,想必姚姑娘剛剛就已經(jīng)猜到了?!?/p>
初彤雖然已經(jīng)料到,但心中還是涼了半截,勉強笑道:“是了,百聞不如一見,我們倆真是有緣得很?!毙闹袇s道:“確實有緣得很,可惜這緣分是亂七八糟的孽緣。她救了我,我本當好好報答,但偏偏她又是小相公的老情人,她難道要我把小相公讓給她么?”
江婉笙淡淡道:“我?guī)讉€月前聽說云郎又有了心儀的女子,江湖上皆傳此女子美貌伶俐,膽色過人,我很想看看那女子的樣貌,便命人把你帶了過來,誰知一見卻是故人。有失禮之處還請姑娘不要怪罪?!?/p>
初彤忙道:“恩公客氣了,既然恩公已經(jīng)見了我,是不是能讓我回去了?”心里卻因為江婉笙那一聲“云郎”老大不舒服,暗道:“她不是已經(jīng)拋棄小相公跟王孫公子成親了么?怎的對小相公還依依不舍?她莫非想紅杏出墻?”而后她偷瞄了江婉笙一眼,心中沮喪道:“江婉笙果然比我好看多了,而且還知書達理,博學(xué)儒雅。若是她早生幾年,興許白素雪江湖第一美人的名號就要讓給她了,怪不得小相公對她念念不忘?!毕氲竭@里不由自卑了幾分。
瑩霜怒道:“讓你回去?我家小姐救了你的性命,你卻搶了她的意中人,害她傷心難過,現(xiàn)在你想走就走么?”說罷走到初彤面前瞪眼道:“都道點水之恩應(yīng)當涌泉相報,原先你不知救命恩人是我家小姐,所以癡纏云大俠,我們便不再怪罪。但如今你知道了小姐的身份,你要做忘恩負義之徒么?”
初彤一愣,垂下頭低聲下氣道:“當日你家小姐救了我,我已付了酬金……”
瑩霜“呸”了一聲道:“誰稀罕,金銀珠寶咱們有的是,大不了還你便是了,你今后也別再纏著云大俠,把他還給小姐,讓他和小姐有情人終成眷屬!”
初彤剛想開口,江婉笙一把拽住瑩霜道:“瑩霜你退下?!倍笠浑p明眸定定的望著初彤道:“姚姑娘,你與云郎之間的事情,我多少也知道了其中曲折,但我與云郎真心相愛,卻因為種種誤會分開。云郎向來重情重義,你與他有救命之恩,他斷不會先棄你不顧,所以今日來見你,婉笙只好厚顏懇求,乞求姚姑娘念在往日情分上成全婉笙和云郎,江婉笙這一生結(jié)草銜環(huán),報答不盡?!闭f完這句話,江婉笙竟盈盈下拜,跪了下來。
瑩霜大驚道:“這可使不得!小姐快起來!”說著便去拽江婉笙的胳膊,跺著腳急道:“小姐!小姐!你快起來,你是千金之軀,怎可給她下跪!”說罷抬起臉狠狠瞪著初彤,雙目中閃著無盡的厭惡和憎恨之情,厲聲道:“你可知我家小姐的真正身份?況且她還曾救過你的性命,讓她跪你,你就不怕折壽么?”
江婉笙一邊推開瑩霜一邊呵斥道:“瑩霜,姚姑娘救過云郎便禁得起我這一拜!”說罷抬起俏臉望著初彤,目光懇切道:“姚姑娘,婉笙在這兒求你了!”
初彤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登時驚得目瞪口呆,不由自主的退后兩步,緊接著她也“噗通”一聲跪了下來,一邊給江婉笙叩頭一邊道:“江小姐是我的救命恩人,豈有讓恩人給我下跪之理?”她把頭埋下半晌,而后直起身子,望著江婉笙的臉鏗鏘道:“江小姐,你雖然救了我的命,但這件事我也不能答應(yīng)你?!?/p>
江婉笙頓時愣住了。初彤心中暗嘆道:“美人兒就是美人兒,連驚愕的模樣都那么美?!彼龂@了口氣道:“江姑娘,云映淮不是物品,怎能還回來還回去?他是個人,他心里喜歡哪個女子自然會跟哪個女子在一起。”江婉笙神色一黯,垂下臉幽幽道:“云郎,云郎他現(xiàn)在定是恨死我了……”
初彤心中卻道:“小相公還對她念念不忘藕斷絲連,如今我看這女恩公心腸還不錯,不若我反過來勸勸她算了?!毕氲竭@里,初彤大聲道:“江小姐,你是皇族貴女,出身名門,一生一世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你那么漂亮,那么有錢,性子又溫柔,南燕國上上下下的青年才俊想娶你的人恐怕能排到京城外去,今后還會有更好的男人。我是個小孤女,從小沒人疼沒人愛,倉皇逃命,漂泊江湖,沒錢也不會什么武功,云映淮興許就是我這輩子能碰到的最好的相公了,我和他同生共死,情投意合,況且我跟他幾年前就拜過天地,是天定的緣分,我,我不愿離開他……”說罷初彤俯身磕頭道:“江小姐,你與我有救命之恩,姚初彤不是忘恩負義之徒,這個恩情我必然要報答的,你救我一命,我自當會賠你一命!”說罷她抬起臉,雙眸死死盯著江婉笙的眼睛,一字一頓道:“但是云映淮,不行!”
江婉笙睜大一雙美目,似有些不可置信的看著她。兩人對視片刻,江婉笙點了點頭道:“我明白了?!闭f罷站了起來,把身子背了過去。初彤又磕頭道:“江小姐若要恨我怪我,初彤無話可說?!?/p>
正在此時,初彤感覺自己胳膊一緊,緊接著整個人都被拽了起來,一個低沉的聲音道:“你跪她做什么!”初彤扭頭,只見云映淮正站在自己身后,俊臉鐵青,濃眉緊鎖。初彤大喜,一把抱住云映淮的胳膊道:“小相公,你來了!”
江婉笙不由愣住了,面前的男子一襲云雁紋錦滾的玄色衣袍,頭戴翡翠臥龍冠,雙目湛湛,豐神雋永,不是云映淮又是誰?她不由自主的向前走了兩步,一時間所有的喜怒哀樂和刻骨相思全都涌上心頭,臉上雖勉力維持鎮(zhèn)定,但手已經(jīng)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云映淮面無表情的盯著江婉笙的臉,初彤只覺云映淮捏著她手臂的力道越來越大,呼吸也急促起來。她心道:“不妙不妙,老情人見面自然是天雷勾動地火,我要馬上帶小相公離開才是?!?/p>
正在此時,只聽云映淮道:“杏兒,咱們走。”這句話初彤自是求之不得,立刻忙不迭的點頭,口中道:“甚好,甚好,咱們現(xiàn)在就走!”說罷牽著云映淮的手扭頭便走。忽聽背后傳來一聲:“站?。 苯耋弦呀?jīng)夾著一陣香風奔了過來,一把抱住云映淮的胳膊道:“云郎,你別怪我,我上個月派人給你留了口訊,想見再見你,可我一連等你多日你都不來,我只好出下策把你引到這里來……”
云映淮面無表情道:“我不怪你,但今后也不要再見面了。”說罷拉著初彤便走。江婉笙死死抱住云映淮的胳膊,道:“先別走,我有話對你說?!?/p>
云映淮冷然道:“沒什么可說的?!?/p>
江婉笙道:“只一會兒就好?!?/p>
云映淮道:“郡主已經(jīng)嫁做人婦,與草民這般拉拉扯扯怕是不成體統(tǒng)。”說罷掙開江婉笙的手大步向前走去。
江婉笙幾步追上前抓住云映淮的手腕,美目盈盈,目光卻如鐵一般堅定,一字一頓道:“走吧,就一會兒?!彼哪肯鄬Γ朴郴葱念^一震,眼神慢慢柔軟下來。江婉笙道:“走吧?!闭f著拉著云映淮便走。
云映淮沒走兩步,初彤卻一把扯住了他手,云映淮一回頭,只見初彤仰著臉大聲道:“不許去!”云映淮頓時一怔。
江婉笙盯著初彤,厲聲道:“你放開他?!睖喨坏耐x高貴立刻爆發(fā)而出。初彤看著江婉笙的眼睛,堅定道:“不放!”
江婉笙目光森冷,道:“你放開!”
初彤咬牙道:“不放!”說罷她抬頭對云映淮道:“云映淮,你是我的相公,你答應(yīng)過這一輩子要好好待我,好好照顧我。所以,你不許理她,現(xiàn)在跟我就跟我走,我欠她的,我自己會去還她!”云映淮定定的看著初彤的臉,只見她星眸閃爍,神色竟有說不出的凝重。
江婉笙睜圓一雙妙目對云映淮道:“求你了,只一會兒,只求你聽我把話說完就好。”
初彤斬釘截鐵道:“不行!多久都不行!”說罷和江婉笙兩兩對視,毫不相讓。而后初彤道:“我們走?!?/p>
江婉笙握住云映淮的手道:“別走?!痹朴郴茨_步一頓,初彤死死盯著云映淮的眼睛,厲聲道:“不許去,如果你去了,我便躲到天涯海角,你永遠也別想再找到我!”
江婉笙雙手一緊,低低叫了一聲:“求你了!”眼神雖堅持,但已然流露出一絲凄然。此時瑩霜撲過來,抱著江婉笙的胳膊痛哭道:“郡主郡主,他已經(jīng)是薄情郎負心漢,你這又何必?你什么時候如此委屈過自己?就讓,就讓他們走吧?!?/p>
江婉笙心神一顫,手里不由松了一松。此時初彤道:“小相公,走吧?!闭f完拖著云映淮便向前走去。云映淮走了幾步,忍不住回頭望了望,只見江婉笙定在原地,雙目中流露出無盡的悲戚和絕望。云映淮心里一震,立刻轉(zhuǎn)頭,收回了目光。
云映淮的馬便在離房間不遠的大樹旁,初彤先跳上馬,云映淮翻身坐在她身后,一夾馬腹喝了一聲:“駕!”便策馬向前。初彤暗道:“如今應(yīng)當該出手時就出手,早早和小相公成親才算正經(jīng),那江婉笙色藝雙全,小相公怕是……”想到這里她扭過頭擔心的看了云映淮一眼,卻見云映淮眉頭緊擰,頗為心事重重。
忽然,云映淮帶住韁繩,停下來對初彤道:“你在這里等我,我去去就來?!背跬闹蓄D時一涼,剛想說點什么,可云映淮已縱身下馬,施展輕功向原路飛奔而去,連初彤喚他也聽不到了。云映淮的背影越來越遠,初彤一咬牙執(zhí)起韁繩便追了過去。
初彤一路上快馬加鞭,此時已遠遠望見云映淮和江婉笙的身影,她更是心急如焚,剛要催馬快行,冷不防旁邊忽然躥出一個身影,張開雙臂擋在路前,大喝道:“不許去!”初彤大吃一驚,奮力一勒韁繩,馬揚起前蹄嘶鳴一聲,初彤險些從馬上跌落到地上,驚魂未定時不由破口大罵:“你他娘的找死?。 ?/p>
那人高聲尖叫道:“就算死也不能讓你過去!”初彤定睛一瞧,只見瑩霜正擋在路中央,瞪圓一雙眼,脆聲道:“剛剛云公子回頭去找郡主了,我便知道你定要跟過來,你這恩將仇報的小人,我今日定不會讓你過去!”
初彤心道:“就憑你還能攔住老子?”輕哼一聲從馬上跳下來,剛想使出步步生蓮華的步伐,瑩霜卻上前一把抱住她的腰,口中道:“你休想走!”
初彤心中不由大怒,暗道:“這小丫頭好生礙事!”云映淮舍她而去,她本就郁悶至極,此時心頭更添一把怒火,直想一掌把瑩霜劈個稀巴爛,但念頭一起又竭力克制:“不好不好,這小丫頭和她主子是我的救命恩人,恩將仇報還能算人嗎?”當即忍耐下來,剛要去掰瑩霜的手,只聽瑩霜道:“當日我家郡主離開云公子確有苦衷??ぶ鞯哪镉H迫她嫁豪門公子,郡主不得不嫁,但又舍不得云公子,云公子當時已深陷陷阱不能幫她分毫,她只得一人在府中苦苦抗爭,幾番殫精竭慮的設(shè)計才得脫婚約,讓她妹妹代她嫁人??ぶ鞔朔歉餂Q裂后跑出門的,這一年多的時間一直在各地尋找云公子,一旦聽聞云公子的下落便日夜兼程趕路而去。前一陣子江湖上謠傳云公子已經(jīng)死了,郡主傷心絕望,日夜垂淚。后來江湖又傳出云公子平定云頂門叛亂的消息,郡主歡欣鼓舞,不知多么高興,但后來又聽說云公子身邊已有美人做伴……姚初彤,郡主一向恬淡致遠,高貴無爭,但她這次卻跪下來求你,她竟將自己羞辱到這般田地……她,她是不能沒有云公子的……”
初彤心間猛的一震,暗道:“原來江婉笙竟然沒有嫁人!這,這可大大不妙了。”她低頭沉吟,良久,聲音澀然道:“既然如此,便看云映淮愿意同誰在一處,若是,若是他選擇了你家郡主,我離開便是……”說罷哼了一聲道:“這是看在你家郡主救過我的性命,若是尋常女子,我早就上去一刀將她結(jié)果了,看她還會不會纏著人家的相公!”瑩霜撇嘴不屑道:“說大話吹牛皮,我就不信你有這個膽子!”她哪知初彤已經(jīng)殺了大周皇子,身背江湖追殺令,她本來便虱子多不怕咬,哪里在乎再多殺一個郡主?
此時云映淮已轉(zhuǎn)身向她二人方向走來,瑩霜一拽初彤胳膊,便將她拉入路旁的灌木叢中。只見江婉笙一路追來,捉住云映淮的手臂道:“云郎,我不要爹娘,不要榮華,不要名譽,這一年多走了無盡的山水四處尋你找你,你,你不能對我那么無情……”說到后面聲音已逐漸低啞,帶了哽咽之聲。
云映淮頓下腳步垂目道:“適才要說的話已經(jīng)說盡,郡主,你還是請回吧?!?/p>
江婉笙苦澀一笑,美目中有說不盡的痛楚,幽幽道:“你,你是不是要回去尋那個姚初彤?”
云映淮凝視著江婉笙,二人對視良久,而后云映淮移開目光,低頭長嘆道:“郡主,你是金枝玉葉,為云某舍棄榮華富貴名份清譽,云某感激非常,但如今卻受之有愧……”
江婉笙捂住耳朵拼命搖頭,淚水成串滑落:“我不要聽!我不要聽!我不要聽!我千辛萬苦的來找你,要的不是這個結(jié)果!”
云映淮想抬手幫她拭淚,但他舉起的手卻在半空頓住,最終緊緊握成拳放了下來,背過臉默不作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