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走出來,指指小羽,又指指里屋,暗示小羽趕緊進屋去看看公公,賠個不是。
小羽把眼睛往下一耷,裝沒看見,繼續(xù)大口吃她的包子。
我又不知道你不吃豬肉包子,我道的哪門子歉啊。再說就是道歉也得有力氣對不對,我餓成這樣了,去道歉說話底氣不足,難免會讓人疑心是虛情假意,等我吃飽喝足再說吧。
婆婆生氣了。你怎么能這樣呢?公公沒吃飯你沒看見嗎?不指望你給他再做飯吧,進去道歉問問都做不到啊。公公沒吃飯,你在這兒倒大吃大喝起來。還有點做兒媳的樣子嗎?我看這丫頭就是成心的。現在看來,她不光是懶,心眼還很不好。
婆婆顧不上答理小羽,顛顛兒地往廚房跑。她得趕緊去給老公做飯。老頭子餓了那么長時間,萬一餓出個什么好歹怎么辦。
客廳里只有小羽和龍龍大嚼特嚼的聲音。如果說剛才小羽還怕公公婆婆不喜歡她做的飯而有點擔心的話,那她這會兒徹底解脫了。反正我買了,也做了,你不吃,我有什么辦法。明天我買回素包子,你又不吃茄子、韭菜、番瓜的。我買豆沙、棗泥餡兒的,搞不好你又是糖尿病吃不成了。還是你們說我的那句話:還是沒餓著,餓急了,我看你什么都吃!
小羽最瞧不上公公那勁。一有病就像坐月子一樣,全家人都得圍著他轉。特別是魏玉香,把每次許德民生病都當做考驗幾個孩子孝心的機會,甭管什么病,先把幾個孩子招呼回來,誰跑得快問得勤就表揚誰,誰稍微怠慢一點,她那眉毛嘴角馬上就耷拉下來了。
結婚以后,小羽最不愿意去婆家。怪得很,只要她一去,許德民不是這疼,就是那不舒服。有一次,許德民又在那兒捂住肚子哼哼唧唧的,魏玉香像個金剛守在身旁。小羽想走又不能走,站著又挺累。她對許德民說:“爸,我們同學她爸也是老喊肚子疼,跟您捂的位置一模一樣。送到醫(yī)院一檢查,肝癌晚期。從知道到死,還不到三個月?!蹦且豢?,小羽發(fā)現許德民不光停止了哼哼,手捂在肚子上的位置也悄悄往旁邊挪了挪。
想到這兒,小羽突然有了一種報復式的小小的滿足。盡管她知道這滿足維持不了多久,因為她不去道歉卻在這兒大吃特吃肯定要惹起公怒婆怒,可是她不在乎了。我吃飽了我怕啥。就沖我今天干的那么多活也要好好犒勞一下自己。那一陣,她差點喊出來:“豬肉包子真的很好吃啊。”
突然,她看見龍龍鼻子上沾著包子餡兒,不由得“咯咯”笑出聲來?!澳闶怯帽亲映燥埌。趺闯缘奖亲由先チ??”話音未落,只聽那屋里“咔嚓”一聲,是什么東西被摔在地上打碎的聲音,接著是死一般的寂靜。
小羽嘴里含著包子愣住了,她迫切要搞清楚公公拿她桌子上的什么東西在撒氣發(fā)威。她不顧一切跑進里屋……
擺在電腦桌上小羽全家人照片的鏡框,被公公摔得粉碎。
許德民見她進來,擺出一副我就摔了你能把我怎么地的表情。兩條腿一盤,揚起脖子坐在床上。
小羽問:“你為什么要摔我的鏡框?”公公吃驚地看著小羽,那神情再明白不過,我摔就摔了,你能怎么的!
小羽毫不示弱地對視公公的眼睛。許德民指著她罵道:“什么東西!你敢這么瞪我?你確實是個少教的女人!”小羽把心一橫,說:“我再少教我沒摔人家的照片,拿人家的照片出氣?!痹捯粑绰?,她的后腦勺結結實實挨了兩巴掌。那兩巴掌聲音脆響,打得小羽腦袋發(fā)蒙。長這么大別說腦袋,連屁股都沒挨過打的小羽對挨打的事情反應遲鈍,過了半天才回過神來。轉頭一看,婆婆魏玉香站在她后面,一手叉腰一手指著她咬牙切齒罵道:“你再跟龍龍爺爺這么說一句試試?看我不撕爛你的嘴,打爛你的腦袋,叫你吃飯都沒有家伙了!”小羽的火騰的一下燒起來,燒得她看不見眼前的一切。她喊道:“你撕???我看你撕一個試試。我到底怎么啦你們看我這么不順眼,如果是這樣,那我走好不好,留下你們住在這兒,你們愛怎么樣就怎么樣吧!”說完她就往外走,被婆婆一把抓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