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15日下午1時30分,蒙古外交部通知我使館,溫都爾汗地區(qū)氣象好轉(zhuǎn),專機2時30分以后可以起飛。我的岳父、中國駐蒙古大使許文益,和孫一先、沈慶沂、王中遠三位同志帶著應用物品匆忙動身。
2時45分他們乘坐的伊爾14飛機起飛,航程300公里,目的地是鄰近中央省的肯特省省會溫都爾汗。從飛機往下望去,烏蘭巴托東北烏蘭花的北山上,蘇軍的幾部遠程警戒雷達正在不停地轉(zhuǎn)動著,當飛機飛經(jīng)烏市東南那來赫礦區(qū)上空時,一個蘇聯(lián)空軍基地盡收眼底。
下午3時45分,飛機在肯特省省會溫都爾汗簡易的機場降落。在蒙古,肯特省以水草豐美而著稱,肯特省的肯特縣是一代天驕成吉思汗的故鄉(xiāng)。該省一位副省長和機場場長前來迎接。大家寒暄了幾句后,蒙方說,中國飛機墜毀現(xiàn)場離這里還有70公里,趁天氣尚早,可換乘汽車去看看,晚上回溫都爾汗休息。在征得中方同意后,大家匆匆改乘兩輛嘎斯69和一輛大轎車向目的地出發(fā)。
汽車沿著克魯倫河前進。克魯倫河是蒙古境內(nèi)的一條大河,它向東匯入中國境內(nèi)的呼倫貝爾湖,注入黑龍江,流進太平洋。
三輛汽車在高低不平的草原上顛簸了近兩個小時,下午6時左右抵達現(xiàn)場。在一片漫坡上,黑乎乎一條燒焦了的草地和一個高高翹起的噴氣飛機尾巴映入眼簾。失事現(xiàn)場邊緣上,有蒙古哨兵在游動。
飛機失事現(xiàn)場位于溫都爾汗西北70公里的蘇布拉嘎盆地。這是一塊不太規(guī)則的長方形丘陵間的盆地,沙質(zhì)土壤,南北長3000多米,東西寬800多米,地勢開闊平坦,牧草茂盛,有膝蓋那么深,踩下去軟綿綿的。飛機是由北向南降落,著陸點正好是盆地中央,墜毀在盆地的南半部。草地燃燒面積長800米,寬度由北的50米擴展至南面的200米,呈梯形。許大使環(huán)顧了一下現(xiàn)場,在蕭瑟的秋風中,焦黑色的草地上散落著大大小小的飛機殘骸,覆蓋著白布的尸體分外顯眼。
勘察從現(xiàn)場北端看起,飛機著陸點以南約30米長的草皮被機腹擦光,西側(cè)平行處,是右機翼劃出的深約20厘米的一道槽溝。再往南,擦地痕跡消失,進入燃燒區(qū),飛機碎片越來越多,越來越大,面越來越廣。至200米處有一段帶舷窗的機身,其東南20米左右處有一段左機翼,上有“……56”號碼;至320米左右處有一扇艙門,門上釘有“旅客止步”的塑料牌,門東南30米處有一發(fā)動機;約400米處有三個連裝座位架和座墊,其東側(cè)40米處有一段右機翼的外展部分,上有“中國”二字;機頭在530米處猛烈燒毀,只剩下鑲嵌儀表的空架子和殘碎機件,機殼都已化為灰燼;機頭正東20米處有一段右機翼的內(nèi)展部分,上有“民航”二字,“航”字旁邊有一個直徑約40厘米的大洞;機頭以南80米處有一起落架。再往南200米,在未燃燒的草叢中躺著一個完好的輪胎;機頭西北60米處是斜臥著的機尾,它的正南和東面20至40米處各有一個發(fā)動機,機尾上的五星紅旗和機號“256”等標記清晰可見。這些標志明白無誤地顯示這是我國民航256號飛機。
機頭以北50米處散布著九具尸體,尸體中間有一炸壞的方形食品柜,旁邊堆放著蒙方收集起來的死者遺物。尸體大都仰面朝天,四肢叉開,頭部多被燒焦,面部模糊不清,難以辨認。許大使將尸體由北向南編成1至9號。并讓孫一先等從各個角度拍成照片,以便以后鑒別確認。根據(jù)事后查證,5號尸體是林彪,瘦削禿頂,頭皮綻裂,頭骨外露,眉毛燒光,眼睛成黑洞,鼻尖燒焦,牙齒摔掉,舌頭燒黑,脛骨炸裂,肌肉外翻。8號尸體是葉群,是惟一女尸,燒灼較輕,頭發(fā)基本完好,左肋部綻裂,肌肉外翻。2號尸體是林立果,個子較高,面部燒成焦麻狀,表情痛苦,死前似在烈火中掙扎過。現(xiàn)場遺物中有林立果空軍大院0002號出入證。此外,1號尸體是林彪座車司機楊振綱。3號尸體是劉沛豐。4號尸體是特設機械師邵起良,身穿皮夾克,九人中只有他的衣服未被燒光。6號尸體是機械師張延奎。7號尸體是空勤機械師李平。9號尸體是駕駛員潘景寅。這些尸體和一般飛機失事的尸體不一樣,并非個個焦骨殘骸,而是驅(qū)干都完整,大多數(shù)皮肉挫裂,骨骼折斷,肢體變形,燒傷嚴重,系飛機墜毀時摔撞燃燒所造成的。由于燃燒時伴有一氧化碳中毒,尸體皮下呈櫻桃紅色,加之停放時間過長,個個僵硬腫脹像蠟一樣。值得注意的是,每具尸體腕上都無手表,腳上沒有鞋子,看來飛機緊急降落前,為避免沖撞扭傷,機上人員是做了些準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