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王祖賢卻不可能站在時間之外。2004年，一張王祖賢發(fā)胖后的照片在網(wǎng)絡(luò)上流傳，第二年，她主演的《 美麗上海 》上映，她卻沒出席電影的宣傳活動，隨后，制作方稱，這是她的息影之作。她果斷地在時間痛下殺手之前，和她肉身不堪承載的形象做了個了結(jié)。

再過個五年十年，要向更年輕的觀眾解釋清楚她是誰，大概十分艱難，要向他們說明，她在我們觀影史上的地位是何等重要，也難。但照舊有她那樣的少女在長成，在投身電影電視圈子，漸漸成為別人的夢中人，別人年華里的華美記憶，卻已經(jīng)和我們無涉，我們的記憶已經(jīng)封門閉戶，不準(zhǔn)備接納新的房客。

江南江北，世世代代有人橫空出世。但，從此人間，再無小倩，再相見，大概是在“王家莊那戶門口有桃樹的人家”，她靠著桃花，看到生人走近，微笑著，回身進門，只見衣角一閃。

二

王祖賢削發(fā)為尼的消息，震動整個華人世界，但當(dāng)人們冷靜下來梳理來龍去脈時卻發(fā)現(xiàn)，消息的源頭，分明來自齊秦。

他和蕭薔的緋聞爆發(fā)，臺灣《 蘋果日報 》采訪他，提及王祖賢，齊秦說：“好像她在加拿大的朋友說她在那邊已經(jīng)出家了?！毕愀蹔蕵穼谧骷叶呕輺|，正是從《 蘋果 》娛樂部處得到消息，才將這個消息寫進了專欄；再早一點，也是在齊秦因為和蕭薔的緋聞而受訪時，他說：“她（ 王祖賢 ）后來談自己談得很少，所以對她的近況知道的很少……再這樣念佛下去，她可能要出家了。”點點滴滴、漫不經(jīng)心的話語，終于釀成燎原大火，新聞一出，齊秦成了焦點人物，而且，因為王祖賢正在服喪，不能公開露面，王祖賢對出家的否認(rèn)，也得輾轉(zhuǎn)地通過齊秦傳達出來，齊秦由此成為娛樂版寵兒，行將舉行巡回演唱會的消息也順勢散發(fā)出去，總之，齊秦永遠是那個候在王祖賢近旁的守望者、解說人，緊要關(guān)頭，也免不了互相借光，實行捆綁銷售，買一送一。

這兩個人的關(guān)系，真是相當(dāng)奇特。17歲時，王祖賢憑借處女作《 今年的湖畔會很冷 》成名，由此去了香港發(fā)展，1987年7月，已在香港成名、并與幾位著名男星傳過緋聞的王祖賢，回臺灣拍蔡揚名執(zhí)導(dǎo)的《 芳草碧連天 》，與擔(dān)任男主角的齊秦相遇，沒多久，兩人戀情曝光，從此拉開20年戀情的大幕。兩人多次分分合合，卻從沒嫌棄過對方在分開期間的荒唐，甚至王祖賢因為與林建岳的婚外情鬧到聲名掃地后，齊秦依舊接納她，齊秦發(fā)表《 絲路 》專輯重振聲威，久別銀幕的王祖賢立刻出演《 懸崖 》音樂錄影帶作為助力，后來，他們在西藏定情預(yù)備結(jié)婚，婚禮前夕，方美芳帶著她和齊秦的私生子方偉現(xiàn)身控告齊秦。官司落幕，王祖賢遠走加拿大。但許久之后，齊秦仍可靠透露王祖賢出家的消息重返娛樂版，王祖賢對他的借力也并無異議，甚至默認(rèn)他的發(fā)言人身份。

東野圭吾小說《 白夜行 》里，也有這么一對，亮司與雪穗。在警探眼中，他們就像“槍蝦和虎蝦魚”一樣，永遠結(jié)伴出現(xiàn)，對對方有著深刻的了解，共生共依，不惜為對方犯下種種罪孽，卻也完全容忍對方的背叛、疏遠，亮司在雪穗預(yù)備用婚姻改變命運時，也毫無妒意地施以幫助。這兩人的關(guān)系令人萬分困惑，所以，電視臺采訪擔(dān)任《 白夜行 》主演的山田孝之，他說，他們“是不是愛情也很難說得清楚”。

或許那是更深一層的愛。他們是那樣的兩個人，在內(nèi)心深處，在品格上，在生活方式上，都絕對相似、都完全對等，他們把對方的欲求看得清澈透亮，知道彼此做法的一切緣由，他們明白對方的一切恐懼、不安，也知道生存在彼此心靈上投下了怎樣的暗影，所以，他們原諒對方就像原諒自己。不論他們的所作所為和分分合合在別人看來多么荒唐、出格、邪惡，他們彼此卻并無嫌惡。那是一種被自尊心阻止的愛情，因為太強烈，因為超過了雙方自尊心允許的程度，所以同時遭到了雙方的否認(rèn)。

這一切都建立在深刻了解的基礎(chǔ)上。齊秦最后披露了他們分手的原因，他認(rèn)為，他們的隔閡，來自他們都是離異家庭的孩子，有著強烈的不安全感，生怕自己并不能勝任一段婚姻，于是分手。這種深刻的了解是別人無法給予的，所以，即便分手，他們也都“沒有全身而退”。

在內(nèi)心最深處，他們是一對槍蝦和虎蝦魚，太了解了，所以沒法去愛，也不愿承認(rèn)那是愛，只有在互相守望中，感受彼此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