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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炮過年

我的故鄉(xiāng)在1980 作者:老貓


還沒有禁放的時候,我就不怎么放炮。主要是小時候玩了次懸的,一枚小炮仗拿在手里,還沒來得及扔就炸了。手疼了不說,耳鳴的毛病一直到現(xiàn)在。所以見了炮比較緊張,都繞著走。后來禁放了,也沒覺得有什么不妥。安安靜靜地過了幾年春節(jié),看晚會打麻將走親戚,覺得假期漫長而無聊。

后來在外地過了次春節(jié),還沒到日子呢,就看見小孩在院子里放炮。去市場上逛逛,各種花炮讓人眼花繚亂的,夾雜在年畫、對聯(lián)中間,顏色艷麗夸張,還感覺特別亂?;腥挥X得,這樣雜七雜八才是過年。聞著空氣里的火藥味道,漸漸又對放炮神往起來。

回到北京,住到郊區(qū)的新房里,遠(yuǎn)遠(yuǎn)在禁放區(qū)外面,晚上開車回家的時候,就看見夜空中升起大朵的禮花。那些花此起彼伏,色彩絢麗,頓時感覺走在一條黑夜里的錦繡大路上,心里可就發(fā)了飄,決心第二天去買花炮。

當(dāng)時開發(fā)商們還沒有把周圍的村子夷為平地,村子里藏著好多花炮銷售點。最氣勢恢弘的,是一家副食品供銷社,在門口掛起了橫幅,理直氣壯地寫著:迎新春花炮博覽會。一進(jìn)門,柜臺沿著三面墻擺開,后面的貨架上全是花炮,好像是進(jìn)了個軍火庫。老板拿出紙箱來,各色花炮一個勁兒給我裝。我說夠了夠了,他說:“這才多少錢的啊?周圍新小區(qū)的人都買好幾千塊的呢?!?/p>

越是不讓干的事情越想干,大家在城里憋壞了,搬到郊區(qū),早就按捺不住了,我想,難免有點矯枉過正。我就見過在度假村里過春節(jié)的,把整箱的炮仗往火堆里一扔,劈里啪啦地聽響,放炮中的緊張、期待都省略了。還有買了炮,最后自己含糊的,就叫服務(wù)員幫著放,自己遠(yuǎn)遠(yuǎn)地躲到角落里去了,捂著耳朵,甚至看都不敢看。

年三十天一擦黑,我們小區(qū)里就徹底炸了營,各色爆竹煙花齊上陣。到了夜里十二點更是達(dá)到了高潮,震耳欲聾,這叫一個歡實。一聲炮響,還帶著無數(shù)警報器一塊嚷嚷。竄天猴麻雷子禮花彈輪番上陣,不由得你不信有人花了上千塊錢。這個時候給住禁放區(qū)的朋友打電話拜年,根本聽不清楚說什么,只好把話筒沖著窗外,來個現(xiàn)場直播,把他羨慕得直流哈喇子。再后來看見美軍轟炸巴格達(dá),老覺得這場面熟悉,想了一會想起來了,我們院過年時候就這樣。

我也放炮,一般都是去外面空場。可別人卻不像我有那么多顧忌,心里高興就點上了。過完春節(jié)我一般得去修車鋪補補漆,因為上面讓鞭炮炸出了小坑。

有一次哥們兒跟我說,他們拉了一車炮,擺開架子剛想放,一輛警車開來了,車上警察下來說:“你們跟我走吧。”這幫人只好乖乖地開著車,跟著警車往遠(yuǎn)走,心說完蛋了,讓人抓了現(xiàn)行。沒想到警車開到一荒涼之處停了。警察下來說:“在這兒放,我看著?!备鐑簬讉€這才明白,人家不是把他們往看守所里帶。他們放著炮,小警察就在旁邊站著,神情里是羨慕得不行。看他實在眼饞,有人說:“你跟我們一起放得了?!本煨α苏f:“別腐蝕我了,不放?!钡扰诜磐炅?,大伙才發(fā)現(xiàn)警車不見了。

逐漸地,北京城對放炮的限制放松了,賣花炮的多了起來,能放的地方也多了。大家逐漸覺得,放炮也是個平常事了。可就專有那么一種人,就怕天下太平,禁放的時候他嚷嚷開禁,開禁了他又覺得禁放好,一個勁地瞎折騰。其實,人的心理是有變化的,你這不讓干那不讓干,他就越想干,你讓他干了,他就無所謂了。我們院今年放炮的勁頭,就比往年差了很多,過了初一,基本上就和平時一樣沉悶,沒動靜了。大家不稀罕了。

所以看著有人禁止早戀禁止上網(wǎng)禁止養(yǎng)狗禁止這禁止那,就覺得挺多余的。有的事,你不憋著大伙,大伙也就不那么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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