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暄過，郝龍泉來到藍處長桌旁，小聲道：“我把申請辦證報告拿來了，是不是交給藍大處長您？”藍處長那張本來和顏悅色的圓臉，一下子變成公事公辦的方臉，說：“拿來了就先放這里吧?！焙慢埲B忙雙手將報告呈上。藍處長瞥瞥報告，順手往桌子右上角的塑料籃子里一扔，說：“開會時再研究研究。”郝龍泉說：“估計什么時候能研究出來？”藍處長說：“有了結(jié)果，我會通知你的?！焙慢埲缓枚嘧欤f：“那就麻煩藍處了，過幾天我再來問情況?！备鷦顑晌桓碧庨L揚揚手，出了礦產(chǎn)處。

也是心里沒底，要上車了，又返回去，想找陶世杰說一聲，請他到藍處長那里關(guān)照關(guān)照。陶世杰正在忙碌，身邊圍著一圈人，一時也近不了身。郝龍泉只得知趣而退。又開車跑了趟市政府，想托喬不群再給陶世杰和藍處長打打招呼。喬不群不在，掏出手機要撥他號，又改變主意，覺得沒必這么著急，改日來找也不為遲。

轉(zhuǎn)身準(zhǔn)備下樓，正巧碰上蔡潤身。樓里人進人出的，郝龍泉也沒看蔡潤身，還是人家叫聲郝老板，主動上前來握手。郝龍泉立住步子，趕忙伸出雙手。豈料腋下的包一松，啪一聲掉到了地上。郝龍泉哪還顧得上包？立場堅定地去撈蔡潤身。倒是蔡潤身不忙跟他握手了，彎腰將包拾起來，拍拍上面的灰，遞到郝龍泉手上，感激得郝龍泉話都跑了調(diào)：“怎么能勞駕蔡處長您哩，真不好意思?！?/p>

蔡潤身還客氣地把郝龍泉邀進辦公室，問他近段在忙什么。郝龍泉想說正在跑煤窯手續(xù)，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機關(guān)里都是些人精，你是喬不群親戚，跑煤窯手續(xù)都跑到政府大樓里來了，還不是在利用親戚關(guān)系，給你走門子？這對喬不群可不好。郝龍泉也就打起馬虎眼來，說：“無事忙唄。剛才從門外經(jīng)過，想來看看不群，誰知他不在辦公室?！辈虧櫳碚f：“要不要我給他打打電話？”郝龍泉說：“免了免了，本來就沒要緊事?！?/p>

郝龍泉準(zhǔn)備走了，蔡潤身要他以后常來坐坐，還說：“有事只管找我。”

記得那次蔡潤身坐自己的車，下車前遞名片時也說過這句話，不知他出于真心，還是敷衍客套。也許開口求他，還真會給你幫忙。憑蔡潤身待人接物的方式，辦起事來，說不定比喬不群強得多。郝龍泉當(dāng)然只這么想想，不會張嘴求蔡潤身。人家僅坐過你一趟車，跟你見過兩面，就企望給你辦什么事，郝龍泉還沒這么天真。

過幾天，估計藍處長他們研究得差不多了，郝龍泉又上了國土局。他沒再要喬不群打陶世杰電話，這么繞來繞去的，礦產(chǎn)處的人也不見得就買帳。

這回礦產(chǎn)處的人已沒像上次那么客氣，不再給他倒茶發(fā)煙。那晚的紅包并不薄，莫非這么快就失效了？郝龍泉心下尋思，依然掏出大中華，發(fā)給大家。演員樣在幾張辦公桌間走完一圈臺步，這才來到藍處長面前。正要問報告的事，藍處長忽然站起來，離桌往外走去。郝龍泉跟到門外，只見藍處長手解皮帶，奔入廁所。在廁所門口候了幾分鐘，藍處長才甩著手上水珠走出來。郝龍泉忙貼上去，輕聲探問研究得怎么樣了。藍處長說：“你親眼瞧見的，處里這么忙，跟你說話的時間都騰不出來，下班后再來吧?！?/p>

郝龍泉只好下樓，鉆進車?yán)锼赖?。他有些想不通，就是再忙，說句話也要不了你幾分鐘，難道非得等到下班？是不是上班人多嘴雜，有些話不太好說？辦個采礦許可證，又不是見不得人的事，有什么不好說的呢？何況礦產(chǎn)處就是辦采礦許可證的，估計也難得有人來這里辦販毒許可證。

這么想著，郝龍泉一拍腦袋，咒自己道，你是個木頭人，人家讓你下班再來，意思還不明顯嗎？你雖然已給過藍處長紅包，可那是跟兩位副處長還有陶世杰一起給的，數(shù)目也一樣，他并沒另得好處。想陶世杰僅牽了牽線，兩位副處長又不是處里主要領(lǐng)導(dǎo)，而藍處長除牽頭研究報告和出具送審意見外，還得找局領(lǐng)導(dǎo)簽字，往省里報批，讓他享受其他三人的同等待遇，你這不是不知輕重，不懂深淺么？

郝龍泉頓時豁然開朗了，開車到附近銀行，取走五千元現(xiàn)金。要裝信封時，又想頭次遞紅包，這次還給錢，豈不顯得你太沒想象力？好像人家那么沒文化，僅僅認(rèn)識人民幣似的，盡管世上最動人的東西，除了人民幣，還是人民幣。不知是為顯示自己的想象力，還是要證明藍處長有文化，郝龍泉決定改變一下方式。節(jié)節(jié)高大型超市的謝總是自己朋友，他們正在推行刷卡消費服務(wù)，找他們辦張卡，不僅可在全國各地節(jié)節(jié)高超市消費，還能部分變現(xiàn)，用起來比銀行卡還方便。先打電話，再趕往節(jié)節(jié)高財務(wù)室，謝總已等在那里，當(dāng)面讓財務(wù)人員辦好一張五千元的消費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