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欺負(fù)了梅蘭芳。
黎明演《梅蘭芳》,總會述及香港的戰(zhàn)時歲月吧?
如同在李安的《色.戒》里能夠窺見香港的舊時月亮,我們應(yīng)有理由相信,在陳凱歌的新片中,香港的利舞臺、娛樂戲院、皇后戲院、這條馬路和那幢樓房或會光輝重現(xiàn),因為梅蘭芳畢竟曾以此城為寄。他在此地,有過紛亂足跡。
有不少文章記錄過梅蘭芳的香港時光,其中有日本人寫的,或因隔了一層也因曾是敵對關(guān)系,如今讀來反而特別可信和具親切感。
例如和久田幸助,這位日本鬼子是戰(zhàn)時派駐香港的“廣東語專家”,責(zé)任之一是對文藝界做工作。一九三八年某個午后,據(jù)其晚年自述,第一次在香港見到梅蘭芳。地點是早已不存在的告羅士打酒店。他與朋友喝下午茶談?wù)?,看見鄰桌坐了一位眉清目秀的男子,戴著白手套,舉止文雅,一看即知身份獨特。不愧是情報人員,日本鬼子覺得男子可疑,對之注視良久,其后打聽始知,他就是梅蘭芳。一位懂得京戲的中國人對日本鬼子說:“因為梅蘭芳是男青衣,對于手掌和皮膚必須妥為保護。”恨生太早,那時候沒有各式護膚乳液,梅蘭芳唯有加倍小心,替雙手“戴套”,用人工方法保持膚紋嫩滑。
梅蘭芳在香港一住四年,日本人對他虎視眈眈,屢次或誘或逼他出山演戲或表態(tài),但皆遭拒絕。和久田幸助即曾負(fù)責(zé)游說工作,梅蘭芳是這樣回應(yīng)他的:“我來香港,正是為了避開政治漩渦?,F(xiàn)在中國分成兩個,蔣先生的中國和汪先生的中國,……對于任何一方,我都不愿過于接近。我只想過平靜的生活,請不要讓我為難?!焙途锰镄抑拇_沒有為難他,他不算是一個太壞的日本鬼子,必須公平地說,戰(zhàn)時他更曾因“偏袒中國人”的罪名遭日本憲兵隊拘捕下獄。梅蘭芳于一九四一年重返上海,亦是和久田幸助幫的忙。兩人在上海重遇,梅蘭芳還親筆畫了一幅梅花扇面送他,握手道別,即成永訣。
戰(zhàn)爭剝奪人性,可是人性的厚度許多時候遠(yuǎn)比想像中的深和實,所以才留下了這許多動人的小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