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從北京回香港,必打電話給家輝,他會說今天沒空要錄影,明天主持座談出席酒會,后天小周末鍾曉陽或許愿意傍晚出來喝咖啡,晚上張大春大概有飯局,飯后可能上龍應(yīng)臺或羅大佑家擺龍門陣,說不定會見到林青霞,愿者參加,如我屆時還在港就有著落了。
朋友歸朋友,一年回香港三兩次,想知道文化界的那點事,總得找個人來問。我的熟人中,家長里短最佳人選是家輝。他占的位置好,脈絡(luò)也廣,知道的事情多,難得仍愿意替我補課。人無癖不可交,完全不八卦的人也常無趣。家輝有趣,他欲言還止都有態(tài)度。家長里短不帶態(tài)度就像下飯小菜不放鹽巴吊不出味。我其實很認真聽家輝月旦眾生的一面之詞,不光是江湖地位問題,而是功力,長年累月紀錄證明絕大多數(shù)情況下他是準確的。
我尚年輕的時候,他當然更年輕,他的文章已經(jīng)在發(fā)行量大的日報上吸引眼球。才情是會自己推銷自己的,蕓蕓專欄作家中,那時候,八十年代,一個后生作家己經(jīng)不用張揚的誕生了,就算他寫的是在一個叫陌地生的異國地方求學的點滴。當然,一個世紀的華文讀者都慣看文士作客他鄉(xiāng)的文章,蔚然成亞類型,且不說徐志摩輩,就是后輩如我者看白先勇于梨華陳之藩,以及港人文化前輩劉紹銘吃馬鈴薯的日子,素有傳承,不覺其甘苦只羨他們身在異鄉(xiāng)。至今年輕輩看家輝寫留學亦當有走神遐想。
大陸和港臺文化學術(shù)動態(tài)家輝了如指掌,家輝的知識組合有別人所缺之處,擅吸納臺北文、思、藝以豐富華人詞匯,借內(nèi)地遍地文采風流以弘大港人論述。華文的文字世界現(xiàn)在就算不全是平的,文字飄洋過海、穿越虛空則誰都擋不住,有心人總可以看到他或她想看的東西。三地以外,海外華人離散社群也不歇有以華文寫作的,文論界已有sinophone之說,故下一個華文小說、散文大家出世求索發(fā)微于馬來西亞、北美或澳門是完全有可能的。家輝周游其中,當可期待他能預報春江之暖。近年他的心田里,多了一個“小女孩”,人情世故反芻為文,為我等長期讀者饒?zhí)砦娜ぁ<逸x的成熟,從香港的博客及專欄也可以看出,可惜我人住北京鮮能第一時間讀到,只能等結(jié)集成書?,F(xiàn)在大陸成書了,我先睹為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