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可是他不愛她,因?yàn)樗疾恢浪烤瓜膊幌矚g她--那種比愛情淺得多的感情,她甚至都不能確定。
他會替她做許多事,但卻從來都沒有絲毫企圖或預(yù)謀的樣子,不論是當(dāng)著眾人的面抑或是私底下,他的神情都是那樣的坦蕩。
秦少珍曾狐疑地猜測:"會不會是程浩羞于表白?否則你們兩個這么好,怎么可能完全沒有火花呢?"
可是聶樂言知道,并不是這樣的,并不是他羞于表白。她不清楚到底是哪個環(huán)節(jié)出了錯,但是直覺告訴她,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對,一定是的。
其實(shí)有個秘密她一直沒說,包括對秦少珍,她也一直守口如瓶。
是程浩生日那天,他們擺了十幾箱啤酒在食堂里,兩張桌子拼在一起熱鬧非凡,看那勢頭幾乎都要將屋頂給掀翻掉。后來,程浩自然被一群哥們兒灌得明顯有了醉意,付賬時連手指都不太利索。
聶樂言恰好也在場,全程都看著,只覺得他那天似乎特別開心,因?yàn)樵挶绕綍r多了許多,而且明明知道旁人有心來灌他,卻也都來者不拒,統(tǒng)統(tǒng)一仰脖子喝個底朝天。他酒量好,一直到生日宴尾聲時才終于醉倒。
其實(shí)大家都醉了個七七八八,最后誰也顧不著誰,三三兩兩胡亂招呼著就勾肩搭背而去。她刻意慢了一步,似乎程浩的意識還算清醒,結(jié)完賬之后隨便撿了張桌子就趴在那兒,她走過去輕輕拍他:"回宿舍去睡吧。"
他卻動也不動,只說:"等會兒。"雖然口齒含糊,但隔了一下竟然還記得跟她說,"你先回去……"
可是她沒走,只是在他旁邊坐了下來,思索著如何將這身高182公分的男生弄回宿舍去。
早已經(jīng)過了晚自習(xí)的下課時間,吃宵夜的同學(xué)們來了然后又走了,最后偌大的食堂一樓里只剩下他們兩個人,還有剛將一片狼藉收拾干凈的保潔員阿姨。
從食堂那邊的盡頭開始,高懸在天花板上的日光燈被一排排地熄滅,周圍逐漸暗下去,聶樂言知道,阿姨很快就會過來趕人了。
她再一次嘗試叫醒程浩,誰知手剛搭上他的肩,他就突然動了動,從手臂間將頭抬了起來。
他喝了酒之后臉色并不見紅潤,相反地,臉上正呈現(xiàn)出某種仿佛透明般的蒼白,與額前烏黑的碎發(fā)形成極其鮮明的對比。
她怔了怔,說:"食堂要關(guān)門了,回去吧,你這樣容易著涼。"
他不說話,似乎酒力讓目光都升了溫,因?yàn)橛心敲匆凰查g,她覺得自己處在他的注視之下,整個人都仿佛被灼灼的熱度籠罩著。
她又催促了一遍,誰知他仍是一言不發(fā),半晌之后卻突然伸出手來,觸到了她的臉頰。
好像短得只有零點(diǎn)幾秒,又好像有一生那樣漫長。程浩的指尖碰到她的肌膚,她便如同被施了定身術(shù),有某種過電般的戰(zhàn)栗感從大腦一直延伸向下,以極快的速度蔓延到四肢百骸和五臟六腑。
"轟"的一下,仿佛被隔離在一個真空的世界里,周圍的一切便全都不存在了,沒有光色也沒有聲音,她只是定在那里,這個真空的世界中只有兩個人,而她從對方的眼睛里,可以看見自己小小的倒影。
那個倒影越來越大,越來越大……她的世界又突然開始有了聲音,不過,那只是自己的心跳聲,那樣急促緊然,撲咚撲咚,似有回音……她以為它就要從胸口里蹦出來了。
她微喘著氣,有點(diǎn)緊張地收緊了手指,結(jié)果就在她要閉上眼睛的那一剎那,卻似乎看見有什么東西在某個很深的地方微微一閃,然后,所有的一切便全都猝然幻滅了。
程浩在最后一刻硬生生地別開臉去,那點(diǎn)停留在她臉頰上的溫度也隨之很快消逝。
聶樂言不禁呆了一下,猶如被人從一個美夢中狠心地拉扯出來,一時間還不明白為什么會轉(zhuǎn)變得這樣快,所以只能呆呆地看著他。
而他卻已經(jīng)扶著椅背站起來,錯開了視線,說:"走吧。"
那是她唯一一次沒有和他并排走在回宿舍的路上,高高的路燈將二人的影子拉得老長,就那么遠(yuǎn)遠(yuǎn)地隔著,她知道他一直跟在她的身后,可是卻固執(zhí)地不肯回頭。因?yàn)閺念^到尾,聶樂言都只覺得茫然,那顆前一刻還因?yàn)轶@喜羞澀而跳動不已的心臟此時卻似乎被人突然掏空了,變成一個巨大的洞,如果真有什么能將它填滿的話,恐怕,那填充物也只能是更加巨大的失落和傷心罷了。
每個周末的早晨,聶樂言都習(xí)慣了先睡個懶覺,然后起床泡上一壺英國紅茶,再給自己做上一份精致可口的早餐,最后捧著熱氣騰騰的杯子開始一天的休閑活動,瑜伽,看書,上網(wǎng),或者做美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