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子柚白天與夜里的模樣很不一樣。
江流不常在白天見到她。有限的印象里,她是標準白領麗人模樣,衣飾考究,妝容精致,表情端莊。而到了晚上,她唇色濃艷,香氣馥郁,再配一副木然的神情,居然呈現出一種妖異的美麗。每次他送她回家時,她分明剛洗過澡,頭發(fā)都沒干透,身上還氤氳著水汽,都不忘涂厚厚的唇膏,噴一身的香水。
以前有江離城在場的時候,江流永遠目不斜視,很少注意她。直到有天傍晚,他獨自一人去接子柚,車開到半路,鼻端飄來異香,回頭驚見陳小姐捏著小瓶子,像清潔工噴殺蟲劑一樣往身上噴香水,隨后對著小鏡子描口紅,一下下很用力。發(fā)現自己被觀察,子柚客氣地說:“請裝沒看見,謝謝。”
從那以后,江流對這位女士就多了幾分留意,很快又發(fā)現了另一個秘密:陳小姐的唇膏顏色與身上的香水味道,總是千變萬化。在與江離城相處的時候,幾乎是不重復的。
陳子柚本來是低著頭的,似在想心事,突然便抬頭將手伸向江流的肩膀,指尖觸到了江流的脖子,江流的方向盤歪了一下。
子柚按住他的肩:“別動,有根長頭發(fā)?!?/p>
江流僵著身子,直直地看著路,等著她將那根頭發(fā)取下來。但那只柔軟的手仍然停留在他的肩上。這是盛夏的早晨,而那只手卻是冷的,涼意透過他薄薄的襯衣,一直滲進骨頭里。
子柚輕輕地說:“你今天一直在看我。怎么,這樣的打扮令你覺得熟悉?”
江流僵硬地點點頭。
她繼續(xù)柔聲問:“初戀情人?”
“奧黛麗·赫本?!读_馬假日》那部電影,您一定看過。”可憐的江流說。
子柚笑了起來:“你緊張什么?怕我誘惑你?”
江流不動聲色地想挪開她的手,試了幾下沒成功。好在她總算主動地放開他,聲音柔柔弱弱聽不出情緒:“江流,我很想知道,如果我跟你怎樣,他會怎么做。你知道嗎?”
江流終于被她刺激得真正睡醒了,也恢復了往日的冷靜:“請您千萬別試,無論我,還是別人?!?/p>
在接下來的路程中,江流的嘴就像被縫住一樣,連子柚讓他在一家早餐店門口停車時,他也不出聲。
“我餓了,想吃點東西?!?/p>
江流點頭。
“你也沒吃飯吧。一起。”
江流搖頭。
“那你在車上等我。”
江流再次搖頭。
于是,在這樣一個大清早,陳子柚吃著自己的鹵肉飯,江流端坐在另一張桌子旁邊等她。早餐店剛開門,除了他倆外只有另一個客人。
“這家的鹵肉飯味道不錯。你真的不來一份?”
江流搖頭。
“你怕我下迷藥嗎?”
江流又搖頭。
“那么,拜托請坐得再遠一點。這樣被人盯著,我吃不下?!?/p>
江流點頭,走到最門口的桌子坐下,一直等她吃完。
吃飽飯的陳子柚終于正常了,下車時朝他嫣然一笑,溫柔地說聲“開個玩笑,別介意”后,轉身進了自己的車子。她的裙子與頭發(fā)隨她轉身的動作飄揚成一個優(yōu)雅的弧度。
江流等她離開自己的視線后才驅車離去。他伸手摸了摸后背,那兒有點微濕。車內冷氣很好,這多半是被冷汗浸濕的。讓他冒冷汗的并不是向來冷淡但溫柔的陳小姐個性大變,而是他發(fā)現,陳小姐似乎被江先生給同化了,無論她那冬日陽光般沒有溫度的笑容,還是帶著冰涼氣息的溫和語調。這種認知讓他發(fā)毛,以至于他剛才居然沒敢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