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來做什么？”沈安若被他弄得一頭霧水。

“沒事不能來嗎？你繡你的圖，不用管我?！?/p>

過一會兒他又切換了節(jié)目，沈安若抬頭看時，電視上第一百零一次上演《泰坦尼克》。

“當(dāng)年陪一女生看這片子，哭得稀里嘩啦，都把鼻涕抹我袖子上了，我后來一聽TITANIC這詞都有心理障礙?！?/p>

“你本來想追人家，后來因此被嚇跑了對不對。”沈安若白他一眼。

“你怎么這么聰明。你看這片子哭沒哭？讓我猜猜，你這么寡情……肯定沒有?！?/p>

“在別人的故事里流自己的眼淚多浪費感情啊。再說，也沒多感人嘛，若不是后來翻了船，這一對也沒有什么將來吧，私奔成功也鐵定當(dāng)怨偶。幾小時的感情跟一輩子的長度比，完全可以忽略了，怎么可能竟然記得住一輩子呢?！?/p>

“那老太太才沒記得一輩子，若不是被那幅畫喚醒了回憶，恐怕她早把那男的忘在記憶細胞最底層了吧。”

“哎，你，人家美好愛情被你說得真不堪?！?/p>

“你不也一樣。” 程少臣打著哈欠說，“有一年寫作課老師給我們出題目寫‘愛情是什么’，我現(xiàn)在還記得那女老師真是美麗又有氣質(zhì)?？上谴嗡P我重寫?！?/p>

“你寫了什么？”

“忘了?！背躺俪夹ξ卣f。

“你大概以作文為名給女老師寫了情書吧?！?/p>

“少污蔑我了，才沒有呢?！背躺俪祭^續(xù)打哈欠，“你相信愛情嗎？”

“不信，一瞬間的錯覺而已。幸運的人把愛情化作親情，就自以為擁有了一輩子，倒霉的人把愛情變成傷口，也要痛上一輩子。不過聰明人當(dāng)然會讓自己好過啊，總會弄清楚主菜跟調(diào)味品的區(qū)別，痛過一陣子就會慢慢忘記了?！贝蟾乓驗樗裉煊行┓闯５亩嘣挘虬踩粢矘返门闼?。

“那你一定是聰明人了。真遺憾，我還指望你會愛上我呢?！?/p>

“你很無聊呀，我愛你做什么？你又不缺人愛。你想體會被人愛慕的感覺時，找你的美麗女同事去?！?/p>

程少臣嘀咕了一句，她沒聽清，又低頭繡圖，過一會兒，竟見程少臣半躺在沙發(fā)上睡著了。他睡著時長長的睫毛覆下來，嘴唇微微翹著，眉頭輕輕皺著，頭歪向一側(cè)，很像個小孩子，跟他平時的樣子大不同。沈安若看得有些出神，覺得心里有些柔軟的情緒在蔓延，但很快便將這種情緒丟了出去。屋里開的空調(diào)，有些涼，她將溫度調(diào)得高一些，將他的頭扶正靠在靠墊上，又起身替他拿來薄被蓋上。心里倒是懊悔，怎么可以跟他說這么多的話，又說那樣的話題，這個奸商，指不定哪天就成為他的把柄。

程少臣一直睡到晚上才醒，去洗了臉，吃了她做的面條便離開。沈安若松口氣，她本來很擔(dān)心他晚上要留在這里。

不過從那以后程少臣周末時就經(jīng)常會過來。果然是距離產(chǎn)生美，程少臣還在遠處時，她覺得他吃喝玩樂樣樣精通，全然是翩翩貴公子，如今見多了他百無聊賴坐著發(fā)呆的樣子，竟也習(xí)以為常。

大概因為工作累，他吃和玩都沒了興致，更多地混在她的小公寓里吃她煮的菜。他一向吃得過于講究，沈安若本以為他極難伺候，其實他在家里吃得很簡單，只清炒蔬菜與米飯稀粥就夠了。偶爾她也到他那邊去，但路很遠，周末擠車的人多，程少臣就過來接她，結(jié)果他開了近一小時的車過來后，便懶得再開回去。

他靜處時大多時候都很無聊，有時候就只是坐在一邊看她繡花，一看半小時，盯得她都不自在，又經(jīng)常挖苦她：“你怎么越繡越少啦，是不是繡錯又拆掉了。”“裝模作樣，假裝賢良淑德。這樣浪費大好的時間，不如雇個人來幫你繡。”沈安若嫌他搗亂，便作勢要拿針扎他，于是他跳起來飛快地逃開。

沈安若沒什么特別的愛好，公寓里也沒什么好玩的，但程少臣也不覺得悶，每次來的時候都自得其樂，很少打擾她，比如他總是去嚇?biāo)B(yǎng)的那幾條魚，然后用她的電腦玩一兩小時的游戲，有時也翻了她的影碟看，總是看到一半的時候就睡著了。沈安若都疑心，他總是莫名其妙地來，通常在她這里睡上一下午，莫非她的沙發(fā)能夠讓他快速入眠？他近來總是一副睡眠不足精神不太好的樣子。

再后來他終于找到沈安若家里一樣有趣的東西。沈安若一度迷戀水晶，找到在手工藝市場擺攤的水晶商特制了一整副跳棋，每顆珠子都是純天然的水晶瑪瑙和玉髓，恰好六種顏色。其實也沒有特別貴，但那是大學(xué)時代的產(chǎn)物，花掉她很多的零用錢，所以她一直覺得那東西非常燒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