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做了個手術,切掉身上的某個器官。你是個觀察力太強的孩子。”安若小心地詢問她是否不舒服時,晴姨微微笑,指指胸口:“兩邊都沒有。我不說,你肯定看不出來對不對?”又指指頭巾,“頭發(fā)也都沒有了。不過,很多時候是這樣的,如果你真的失去了,就假裝它們從來不曾存在過,那樣就不會覺得難過了?!彼Φ锰谷唬路鹪谡f一件事不關己的事。
溫靜雅挽著沈安若的胳膊慢慢走,她因懷孕而全身浮腫,走得吃力,漸漸把更多的重量移在沈安若身上。司機其實一直開著車亦步亦趨地跟著她們倆,但她就是不肯上車。
“晴姨最近生了場大病,發(fā)現(xiàn)得太晚了,差點不能做手術?!?/p>
“她精神看起來很好的?!?/p>
“唉,病過之后,反而很多東西都想開了。她現(xiàn)在的氣色比以前好?!膘o雅慢慢地說,“你的話是真的少,連蕭太后都說要我多學你。你都不問我晴姨是誰?!?/p>
“晴姨是誰?”
溫靜雅笑:“一位長輩,從小看著我們長大的。不要跟媽提我?guī)銇砜催^她……咳,反正就算不提醒,你也不會講的。”
沈安若“嗯”一聲,果然溫靜雅片刻后,仿佛自言自語地說:“很多人都說,當年爸差一點就會娶了晴姨,只差一點……多遺憾的往事。不過如果真那樣,就沒有少卿與少臣,我們倆可能一輩子也不會有機會認識。人生多奇妙……”
“對啊,就像蝴蝶效應?!鄙虬踩粝駥λ蚕駥ψ约赫f。
“你的氣質很像晴姨的,所以爸非常喜歡你,第一次見到你,就歡喜得要命?!睖仂o雅慢慢地補充,沈安若突然想起自己有著另一種優(yōu)雅的婆婆,她那咄咄逼人的高貴姿態(tài)突然就變得清瘦而孱弱。
溫靜雅覺得餓,帶她去了一家裝修精巧的餅店,初一也顧客滿滿。她各種口味的小餅要了一大堆,連湯水都要好幾份。
“這里平時要排很長的隊,經(jīng)常還沒排到就全部賣光,想買齊各種口味根本不可能。難得今天過年,所以人少,每種口味都齊全。更可貴的是他們生意再好,也不肯開分店,所以品質始終如一。你來嘗嘗看?!?/p>
“好?!?/p>
“近來只剩兩種感觀了,餓和困,所以這幾個月來我都是吃飽了就睡,睡飽了再吃,完全過著豬一般的生活,早就不知道身為人類還應該有什么別的追求?!?/p>
“這樣對胎兒最好不過了?!?/p>
“是啊,大家都這樣說。年輕時我們有那樣多的目標和追求,以為我們都有馬良的神筆,想要什么便能得到什么,以為世界都是我們的。到了現(xiàn)在才能體會,原來我們的存在不過是為了一個小嬰兒,從它存在的那一刻開始,你的人生使命都注定了,從此以后你就是為了它而活著的。”
她見沈安若但笑不語,也微笑:“你現(xiàn)在還體會不到呢,到時候你也會跟我一樣想吧?!毕胂胗终f,“真的,安若,盡早要個孩子,趁著還年輕。你看我,體力、精神,真的都不如前幾年了。還有,夫妻二人,如果有了孩子,那就有了共同的目標與使命,再也難分開?!?/p>
安若低頭微笑不語,聽溫靜雅又說:“蕭太后真該在旁邊聽到,這次她一定會表揚我多么具有大嫂風范?!?/p>
沈安若終于忍不住笑出聲來。
她們快吃完時,安若在眼角余光里看到一襲飄逸的長裙從身旁輕輕掠過,明明是冬天,厚重的料子,但就是令人想到“飄逸”這個詞。她心念正在一閃間,那長裙主人卻折了回來:“靜雅,是你嗎?”沈安若抬頭便見到一位高挑纖細的美女。
溫靜雅似有一瞬間的驚訝,很快恢復正常。她不便站起,只好歉然地笑笑:“好久不見,紫嫣??次椰F(xiàn)在,整個人變了形,難得你一眼認得出。”
沈安若從座位上站起,聽得靜雅介紹:“這是我多年的同學,秦紫嫣。沈安若,我妹妹?!?/p>
“你又從哪里撿到這樣一個漂亮妹妹?”秦紫嫣聲音低柔,十分好聽。她只化了淡妝,看起來仍是精致無比。
“當然是親妹妹,難道跟我長得不像?”
“仔細看,倒有一點像?!泵琅褪敲琅瑴\淺一笑時,周圍景物都失色。
“你何時回來的?”
“一周前。你也快生了吧?!?/p>
“快了,還有一個多月?!?/p>
“多好,如今你的樣子看起來都有幾分神圣。”秦紫嫣忍不住彎腰去摸一下靜雅圓圓的肚子,“真抱歉,不能多聊一會兒,我約了朋友,改日再聯(lián)系。”又轉身看向安若:“很高興認識你,安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