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喝到極晚才散場。知道要喝很多酒,都沒開車出來,江浩洋招來出租車,送她和賀秋雁回家。
“我自己走。”沈安若強調,但沒人理會她的要求。賀秋雁家很近,于是最后車上剩了他們倆。
她喝得有點多,或者可能很久不喝白酒,酒量變小了,竟覺得暈,倚著椅背神思恍惚。
“你不該喝那么多酒?!苯蒲笳Z氣平淡。
沈安若靜默著,突然出聲:“江師兄,當年我們是怎么分手的?”
很久都沒有回應。沈安若斜看他一眼,忽明忽暗的街燈閃爍,他抿著唇,面無表情。
“最近我會偶爾想一想,當年我們究竟是為什么分了手。你猜怎樣,我無論如何也想不起原因?!?/p>
“我也不記得了?!?/p>
“你曾經覺得惋惜過嗎?”
“安若,你喝醉了。”
她覺得困倦,片刻后,仿佛自言自語:“我本以為,我不會再重蹈同樣的覆轍……”
迷蒙中發(fā)現(xiàn)車行駛的方向與她的公寓相反:“請停車,您走錯了?!?/p>
“碧海小區(qū)不是?沒錯???”司機大哥對于有人質疑他的專業(yè)素養(yǎng)覺得十分不滿。
“我現(xiàn)在不……”沈安若突然意識到不妥,收住說了一半的話,又慢慢倚回去,覺得全身無力,閉了眼。
她在昏昏沉沉的狀態(tài)里,聽到江浩洋慢慢地說:“有些話,不要輕易說出口。只要沒說出來,就可以假裝什么事都沒有。因為一旦說出來,往往就無法收回了?!?/p>
“假裝?假的總歸是假的?!?/p>
其實沈安若打算等江浩洋離開后,立即打車回她現(xiàn)在的住處,卻沒想到冤家路窄,竟然可以一開車門就見程少臣從車庫里走出來。她猜自己的表情一定很呆滯。
程少臣也不看她,徑自朝江浩洋微笑著寒暄,風度極佳:“江局長,好久不見。”然后上前去扶站得不太穩(wěn)的沈安若。他碰到她肩膀的那一剎那,她突然下意識地往后縮,因為退得太急,踉蹌了一下,以至于撞到身后的江浩洋懷里,被他機敏地扶住,不動聲色地將她交到程少臣的手里。
“今天晚上有幾位老同學從外地過來,一起聚了聚,多年未見,喝了不少?!苯蒲箝_門見山,含著笑意。
“謝謝,麻煩你了?!?/p>
“不客氣?!?/p>
程少臣扶著沈安若的肩膀,一副溫柔體貼的模樣,一直到進了電梯。她想甩開他的手,想想電梯里有監(jiān)控,還是作罷。結果進了屋,他順勢就把她丟進沙發(fā)里,令她胃里一陣翻江倒海,幾乎要吐出來。
沈安若定了定神,想起本打算回自己的公寓去,不想竟碰見他,難道這些天他都住在這邊?這么晚,這么暈,尊嚴跟舒適到底哪個更重要?她按著抽痛的額頭。
程少臣已經點上煙,吞云吐霧,姿態(tài)瀟灑,冷冷地睨她,裊裊的煙霧恰好飄進她的鼻端。
沈安若突然覺得煩:“拜托你,我聞了煙味想吐?!?/p>
“你是看見我才想吐吧?!?/p>
“我很累,不想跟你吵架?!?/p>
“等你不累并且想吵的時候,請通知我?!?/p>
“我跟你無話可說。”
“我想跟你談的多著呢,比如說,討論一下《鴛夢重溫》那部電影。”
沈安若冷笑:“真搞笑,程少臣,我們倆弄成這樣子,跟其他人又有什么關系?!?/p>
“沒關系嗎?從舊日的夢境里醒來,會覺得現(xiàn)實很不堪吧?!?/p>
“你不要這樣刻薄,太有損你的氣質。還有,你又有什么資格來教育我?”
“沈安若,你現(xiàn)在還是程太太呢?!?/p>
沈安若覺得比剛才更累,肩膀仿佛不堪重負:“程先生,我們這樣沒完沒了地鬧下去,有意思嗎?我要去睡了?!彼昧俗约旱陌喝坏赝穗x現(xiàn)場,雖然腳步有點虛。
“沈安若,”程少臣的聲音從身后飄過來,也透著疲憊,“我記得你前陣子問過我好多次,我為什么娶你?!?/p>
沈安若停住腳步,沉默。
“那時我覺得,跟你在一起,很舒服,很輕松,就像回到無憂的少年時。但是現(xiàn)在,你令我感到很累?!?/p>
“你既然已經意識到決策失誤,不如盡早修正?!?/p>
“你什么意思?”
“你曾經教過我,方向已經都錯了,還要繼續(xù)追加投資,只會令損失更大,那是多傻的行為。你從來都是聰明人不是嗎?”
程少臣也沉默著,等待她的下一句話。
沈安若的話冒到舌尖,吞下去,但又涌上來,也許是借著酒勁,她終于還是說出口:“我們離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