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一個星期后,四爺穿著破了洞的牛仔褲和臟兮兮的羽絨服,灰頭土臉地跑到我家來了。
“喲,這上班兒是毀人啊,”我笑著說,“才一個星期沒見,怎么就頹成這樣兒了?慘遭資本家荼毒了吧?”
四爺一屁股坐在了我的床墊上:“反正是干不下去了,小爺我就不是那塊兒上班的材料兒!這一個星期難受的我,再多干一天我都得瘋了。唉,工資是一分沒拿著,買西服倒賠進去一千多,我這不是有毛病嗎?還有更慘的呢,本來我就死撐著不上班也沒什么,結果我這上了一禮拜班又辭職,我們家老頭兒老太太可是炸了鍋嘍,我這兒剛跟他們吵了一架被徹底轟出來了?!?/p>
“誰讓你沒事兒找事兒瞎折騰啊,這就叫自食其果!”我一臉的幸災樂禍,“不過你爹媽也是的,都多大了還這么管著你?你這就是從小兒沒在家里把自己的位置給戳正了,你看看我,我想干什么我們家誰敢管我?那是因為我早就用實際行動告訴了他們--管也沒用,只能給自己徒增煩惱,趁早省點兒心大家都舒服。”
四爺點點頭:“那是,您犯起混蛋來跟警察都敢叫板,誰敢跟您比?。俊?/p>
四爺說的是兩年前,我跟朋友借了輛車出去辦點兒事,結果在路上被一輛拼命想要超我的警車搞得很不爽,一發(fā)飆生生地把那輛警車給別在馬路中間了。事后有個小交警來處理現(xiàn)場,好奇地一個勁兒追問我:“你到底干什么了?怎么把我們指導員給氣成那樣兒?”
這件事一直在朋友圈中傳為佳話,大家都覺得我牛掰得沒話說了,其實我一直沒好意思告訴大家,我當時也不知道腦子里在想什么,真沒看出來那個是警車!
四爺在我的房子里轉了一圈兒,老實不客氣地說道:“兄弟我如今可是無家可歸了啊,跟你這兒借住兩天沒意見吧?”
“你看看我家這點兒地兒,你能找出個犄角旮旯的把自己塞下就行。”
“這不門廳還有張小沙發(fā)呢嘛,湊合能睡下就行,我要求不高。再說我也不白住呀,你們上次不是想讓我?guī)湍銈儗懯裁措娪皠”締幔烤湍媚莻€抵房租了啊!”
“嘿,那你應該上阿然她們家住去,憑什么抵我的房租???”
“廢話,人家能讓我住嗎?行了,你們倆私底下再單算賬去吧,反正我就看上你這兒了!說說吧,你們到底想讓我寫什么啊?”
這事兒我也說不清楚,于是撥通了阿然的手機,阿然聽說四爺真的回心轉意,頓時拿出了領導的款兒,煞有介事地說道:“電影嘛,是集體智慧的結晶,需要大家共同探討。這樣吧,星期六下午老地方開個會,把老煩也叫上,要不然三缺一?!?/p>
周六下午2點,地安門避風塘的3號包間里,我、阿然、四爺、老煩圍坐一起,在清脆悅耳的麻將聲中召開了劇組的第一次常務會議。
“就我覺得吧,”我一邊碼著牌一邊率先開始發(fā)表見解,“現(xiàn)如今這電影,要想拍得有點兒深度,要么就得反映人生,要么就得反映人性,能把這兩樣摻一塊兒反映反映當然就更好了?!?/p>
“這范圍也忒大了點兒吧,”四爺把面前碼好的牌往前推了推,“再說什么是人生?。窟@可不是三言兩語能說得清楚的?!?/p>
我躊躇滿志地朝著桌上的長城揮了下手:“人生,就是這一摞一摞碼好的麻將牌,屬于你的那副牌其實早就注定好了,但到底是香張兒還是臭張兒,你得一張一張翻開看了才知道……抓牌抓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