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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 嫁做沈家婦(2)

九容 作者:懷箴公主


我微微笑了笑,說道:“嫁,為什么不嫁。”沈家財大勢大,豈是一句“不嫁”就可以了事的?爹拿了人家的五百兩銀子也已花去小半,如何去還人家?況且,我爹本是這樣的人,他現(xiàn)在正處于情緒異常激動中,所說的話是不能信的。若我真的不嫁了,等他頭腦清醒過來,肯定會后悔死。

果然,第二天黃昏沈家來迎親的時候,原本還哭喪著臉的我爹看到滿滿兩馬車聘禮后,臉上即刻樂得開了花。

聘禮雖然豐厚,婚禮儀式卻一切從簡。除了沈老夫人曾向我爹要了我的生辰八字跟沈洪的和過外,其余的納采、問名、納吉、納薇、請期之禮完全沒有。

前來迎親的是沈家的三公子沈齊。他指揮人把聘禮卸下后,開始放鞭炮。這時,早已打扮好的我,在兩個喜娘的攙扶下上了花轎。因為避諱沈洪是在病中納妾,我連鳳冠霞帔都不能穿,只是揀了一件紅色的衣服穿了,然后在頭上蓋上紅紅的大紅蓋頭。

一時間,鑼鼓喧天,吹吹打打,花轎起行。透過鑲著龍鳳浮雕紋飾的轎簾,我看到我爹似乎在用衣袖拭淚。他的頭上,仍然包扎著白布條。秋風(fēng)中,我家茅屋上的茅草瑟瑟發(fā)抖,伴著如血的斜陽,一時間衰草迷離,不知是真是幻。

花轎行至半途的時候,我把手上一直戴著的一個黃銅戒指摘了下來,趁著沒人注意,遠遠地拋了出去。這是邢楓哥留給我的唯一的一件東西。扔掉它,我覺得整個人都似空了一般。所有的所有,都是別人的,而我,空剩下一副軀殼罷了。

恍恍惚惚中,花轎似乎已經(jīng)到達了沈家門口。接著,我被兩個喜娘攙扶了下來。然后,大紅蓋頭被取掉了。

我看到挽著高髻、穿著亮麗彩花繡絨衣裳的菊媽站在大門口,一副頤指氣使的模樣。她扯開嗓門高喊道:“來人哪,火盆伺候?!?/p>

當(dāng)下就有四個衣著光鮮的丫鬟抬上前一只大火盆。傳說每當(dāng)新嫁娘上轎,身后就會有跟尾鬼跟蹤。鬼魅怕火,無法跨過火盆,因此在西宋,新嫁娘進夫家之前都要跨過火盆,這是習(xí)俗。我也曾看到新娘子跨火盆,但是卻從不見這么大的火盆。這只火盆足有三尺長,三尺寬,火盆中的木炭燒得正旺,若是一個不小心,便會跌到里面。

那個菊媽把在大門前,大聲吆喝道:“新娘子快點兒跨火盆,誤了吉時,老夫人怪罪下來,誰也擔(dān)當(dāng)不起哪!”

有個穿著大粉雛紗裙的少婦,向菊媽說道:“菊媽媽,這個火盆太大些了吧。若是新娘子一不小心,有所損傷,那該如何是好?”說話求情的人是沈洪的元配正室柳雨湘,這是我以后才知道的。

菊媽把眉一橫,斜了柳雨湘一眼,嚷道:“這是老夫人的意思!小門小戶的女人,身上盡是不三不四的東西,要想進我們沈家的大門,自然得把身上的晦氣除干凈才是。若是傷了人,自有上好的燒傷藥來治。要是晦氣不除,鬼魅進門,誰擔(dān)待得起?我說大奶奶,您就消停會吧。今個兒大公子大喜,您心里就是萬般不爽利,也別把氣往我身上撒!”

聽得菊媽指桑罵槐,柳雨湘眼淚都快出來了,她強忍著不再說話。當(dāng)下有丫鬟仆婦們勸著:“菊媽媽消消氣,誤了吉時可就不好了?!?/p>

當(dāng)下菊媽才又得意起來,扯起大嗓門喊道:“新嫁娘快些跨火盆啦!”

我站在火盆前,咬了咬牙,閉上眼睛向前大步跨去。許是我平日經(jīng)常在野地里追逐野雞的緣故,腿腳十分靈便,那冒著紅紅火焰的大火盆,竟然被我有驚無險地跨了過去。

當(dāng)下有一些看客忍不住為我拍手叫好。這時候,我看到柳雨湘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而那個菊媽的臉上,變得十分難看。

直到后來我才知道,我在這場婚禮上所受到的一切非難,并不是沈老夫人的主意,而是那個菊媽的刻意安排。菊媽的名字叫紫菊,是沈老夫人的陪房丫頭,與她一起陪嫁到沈家的還有一個丫頭,叫翠蘭,也就是現(xiàn)在的沈三公子沈齊的生母。

沈老夫人生性強勢,她嫁到沈家后好幾年,沈老爺一直十分懼怕于她,心里很是失意。這時候,溫柔可人的翠蘭的出現(xiàn),彌補了沈老爺心中的空虛。生性懦弱的沈老爺不惜和沈老夫人鬧翻,堅持娶了翠蘭做二房。可惜翠蘭生了沈齊后沒多少年,就去世了。沈老爺因為思念翠蘭,抑郁成疾,沒過幾年,也撒手人寰。翠蘭的事,一度讓沈老夫人備受打擊。

翠蘭是跟她一起長大的,紫菊是后面來的,她自小就和翠蘭十分親厚,把她當(dāng)成親妹妹看待。但是正是這個妹妹,讓她失去了丈夫的疼愛。她對翠蘭的恨意與日俱增,哪怕在翠蘭死去后依舊彌久難消。相反,從此以后,她十分倚重起紫菊來。沈家的一切事務(wù),事無巨細,她都交給紫菊打理。就是沈家的三房兒媳婦,有時也要看菊媽的臉色行事。柳雨湘生性善良耿直,并不會像梅嬈非、岑溪弦一樣巴結(jié)菊媽,因此經(jīng)常受她排擠、打擊。

為沈洪娶妾,是菊媽的主意;在婚禮上刁難我,依然是菊媽的主意。她想做的無非就是讓我知難而退,明白她菊媽的厲害,而后投入到她的陣營,為她所譴,幫她對付她看不順眼的大少奶奶柳雨湘??上耶?dāng)時并不知道這些。我想,縱然我知道了,我也未必會接受她的非難。我冷九容雖然天性薄涼,但做事從不違背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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