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凝的臉色變得有些古怪起來,她說道:“九容嫂嫂,這件事,說起來卻也有些奇了。今個兒晚上,我練劍后,原本早早就上床睡了的。誰知道,睡下沒多久,就看到冰兒姐姐一直在窗口喊我的名字。我見到她,心里歡喜,說道:姐姐,你回來看我么?以后可是不走了?她的影像有些縹緲不定,她一直對我招著手,我卻握不住她的手。她只是一直說道:冰凝妹妹,妹妹,快快醒來,去跨院的竹林,救九容嫂嫂。如此連著說了好幾遍。我一下從夢中驚醒過來。想著夢里的情形,覺得十分真切,便提了劍,跑去找你,大哥哥說你不在。我心里急得慌,撂下一句:九容嫂嫂多半要出事。就徑自跑到竹林來了。誰知,果然見著有人要害你?!?/p>
聽了冰凝的話,我怔了一怔,心里說道:“難道真的是冰兒?難道天底下真有鬼神之事?”
正在這時,沈洪、明月欣兒、寶寶幾個人的喊聲也慢慢傳了過來。他們都在急促地呼喊著我和冰凝的名字。冰凝忙高聲應道:“大哥哥,我們在這里哪!”
沈洪一眾聽到冰兒的喊叫,一起沖了過來。明月欣兒正打著燈籠,見我的形狀,大喊一聲,手中燈籠“啪”的一聲落地,寶寶忙去把燈籠的火焰踩滅。
“容兒,你這是……這是怎么一回事?”沈洪驚疑道。
我還未及答話,冰凝已然說道:“是有人想要殺害九容嫂嫂,剛巧被我沖散了?!蔽覛庀⑷允遣粫?,勉強點點頭。
沈洪臉色驚變,急道:“容兒,你沒事罷?”我強笑著搖了搖頭。
“到底是哪個這么壞,竟然存心要殺害你?小少奶奶,都怪我最近沒有好好看著你,我……我……我以后哪里也不亂跑,時時刻刻陪著你在一起……”明月欣兒帶著哭腔說道。
“先別說這么多,回房再說吧?!鄙蚝檎f著,把我抱起來,向我們居住的院落走去。他的身子,雖是恢復得差不多,抱著我,仍是有些吃力。我的身子緊緊地貼在他的胸前,一股厚實淳樸的男性氣息,讓我一時覺著有些安定,又有些迷醉。那種感覺,多少有些如同落水的人捉住一棵救命的稻草一般。其中幾分是愛,幾分是信任,幾分是依靠,幾分是感激,我也不能分得清楚。
回到房中,放我在床上,沈洪累得有些喘不過氣來。他又是吩咐寶寶給我按摩疏松身子,又是囑咐明月欣兒去給我燉湯壓驚,忙得焦頭爛額,過了好一會兒,才安靜下來。沈洪坐在我床邊,似是鼓起莫大的勇氣一般,拉著我的一只手,溫言道:“容兒,你先好好歇息吧。別的等你身子骨好了,再說不遲?!?/p>
我躺在床上,輕輕地點點頭,說道:“那害我的人,未必就不想害你,你自個兒切切要當心?!鄙蚝閼肆顺鋈?。在他關上房門的那一刻,我忽然覺著自己眼角濕濕的。
第二日早上,我醒來的時候,沈洪已經(jīng)候在我床前了。他溫言道:“容兒,你昨個兒受了驚嚇,身子虛,喝點兒人參湯補補身子吧?!彼呎f著,邊從明月欣兒手中接過燕窩,吹涼后,一勺一勺地喂我吃。一時間,那種無以言表的情愫,又在我的心中蕩漾。
沈洪說道:“容兒,你現(xiàn)今承受的這些,都是因我而起。是哪個做的,我心里面也有數(shù)。我對你,實在是萬分的愧疚。你嫁入沈家以來,不但沒有好日子過,反而累你受罪,實在是我的不是?!?/p>
聽著沈洪這話,我心里一瞬間又涼了下去。他為我做下這般,原不過‘補償’二字而已。我笑而不語,一瞬間有些但不知今夕何夕。沈洪心中原有彌河河畔那么一縷蔥翠欲滴的楊柳枝兒,我的心又何嘗不是時常隨著大雁長鴻飛到迢迢關山樓蘭以西?罷了罷了,既是命中注定有緣無愛,縱不能相濡以沫,便是舉案齊眉也好。
吃過參湯,沈洪又柔聲道:“容兒,今個兒你就不必去正堂和娘請安。我會把一切說明,求她老人家主持公道?!蔽铱此佳壑g隱約有難言之隱,已然明確他心中所想。昨夜妄圖致我于死地之人,多半不是沈福夫婦這邊的人,便是沈齊夫婦的人,或者又有可能原本就是這四人中的一個,這些人全是沈洪的至親,沈洪自然是不想自己的親人們受到太重的懲罰,殃及家宅。
我笑了笑,順著他的意,說道:“就聽相公的吧。這事原本就是說也可,不說也可,總之顧全大局為重?!鄙蚝槁犃宋业脑?,倒是怔了一怔,說道:“容兒,這……這當真是你心里的想法?”
我笑著點點頭。沈洪一時間有些感動,動情處,握著我的手,說道:“容兒,謝謝你。你真是個善解人意的好妻子?!痹捯徽f出,他自個兒先覺得冒失,忙不迭地把手抽了回來。我的臉頰上也有些紅云飄飛,便輕輕道:“這有什么?!?/p>
盛夏清早的房中,陣陣涼意襲人,外面偶爾有幾聲鳥雀兒的叫喚,唧唧喳喳。房中卻靜得連一只繡花針掉到地上,都清晰可聞。
正在這時候,明月欣兒推門進來,大叫道:“大公子,小少奶奶,老夫人請你們過去?!?/p>
我和沈洪的面色同時一沉,問道:“什么事?”
撞破我和沈洪略微有些曖昧的場面,明月欣兒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說道:“昨夜的事兒,不知道哪個先去跟老夫人說了,老夫人今個兒一早,就傳我過去問話。這不是剛剛問完,讓我來請你二位來著。”
沈洪無可奈何地搖搖頭,說道:“也罷,既然寶寶和冰凝都去回稟了娘,我們也不妨去把事情說個明白吧?!?/p>
我不吭聲地跟在沈洪后面走,明月欣兒扶著我。我走起路來,仍是有些虛虛的,像踩在棉花上一般。今個兒一大早,我就從銅鏡中看到,我的脖頸早就變得一片青淤,縱是穿上高領子的衣裳,也不能都遮擋起來。
我心里清楚,沈洪此時此刻或多或少都有些怪罪欣兒、寶寶、冰凝幾人,怪她們多嘴多舌,攪得家無寧日。我卻清楚地知道,這事兒肯定不是寶寶幾個說的,定然是下毒手的人,妄想惡人先告狀,倒打一耙,或者想洗清罪責,以示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