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見著沈洪拉著我的手走了進(jìn)來,不禁怒火中燒,但是又不忍責(zé)備兒子,朝著我吼道:“冷九容,你不是簽字畫押,答應(yīng)我以后再也不邁進(jìn)沈家一步了么?如今卻又食言,你……你莫不是當(dāng)我死了么?”她越說越氣,一時咳嗽起來。菊媽忙湊上前,幫她捶著背。
沈洪護(hù)著我,剛要搶先和老夫人說話。我倒是怕他頂撞老夫人,傷了母子之情,當(dāng)下扯住他的衣袖,跪下道:“老夫人,九容與相公,真心喜歡,九容也會盡自己所能,對相公好。只求老夫人念在往昔的情分上,可以成全我們?!?/p>
沈洪也搶著說道:“娘,兒子的心里,只有九容一個人。若是離開她,便是要了兒子的命,不教兒子活啦?!?/p>
老夫人聞言,幾乎為之氣結(jié),指著沈洪罵道:“你這個……你這個不孝子,只當(dāng)為娘的沒有生你。今日你若是不肯娶杜小姐,偏生要與這個女人在一起的話,那么,我與你斷絕母子關(guān)系,恩斷義絕!”老夫人說得斬釘截鐵,沈洪原是不曾料到,一時有些愕然起來。
半日,他方說道:“娘,你以前不是很喜歡容兒么?如今為何對她抱有這么深的成見?”
老夫人不答,只是直直盯著沈洪,厲聲道:“你到底是不是為娘的兒子?聽不聽為娘的話?”
沈洪不語,怔怔半日,方說道:“娘,請饒恕兒子不孝。”說完,他用力磕了三個響頭,直磕得頭上流出血來。然后,他拉著我的手,站起來,說道:“請娘自個兒好生保重身子。容兒,我們這就走吧!”說罷,轉(zhuǎn)身就往外走。
“啊……”一直端坐在一旁的新娘子,口中忽然發(fā)出可怕的咆哮之聲,便如深山野獸一般。誰也想不到,那樣的聲音,居然是從這么美麗的女子口中發(fā)出來的。
她站了起來,一把扯下頭上的鳳冠,重重地向地下摔去。鳳冠頓時被摔成兩半,上面鑲嵌的珍珠,掉落大半,散落到各處,滴溜溜、骨碌碌地打著轉(zhuǎn)。
她又一把把身上的大紅喜袍扯了下來,用力地扯成好幾塊。布帛被撕裂之時,發(fā)出嗤嗤的聲響。她一個弱質(zhì)的女子,只是不知道哪里來的那般力氣。
她把喜袍撕裂后,用力摔到地上。大紅的喜袍,飄飄悠悠地落地,一時之間,炫目得有些像山上美艷而有毒的鳶尾花。
杜小姐的神情,變得極其可怖。她厲聲說道:“沈洪!你若是不肯娶我,又何必五次三番羞辱于我?你若是肯娶我,又何必帶這么個女人回來給我難堪?”
沈洪的面色,也如同所有人的面色一般,變得有些煞白。他定了定神,說道:“杜小姐,我原是沒有這樣的意思?!?/p>
我也說道:“杜小姐,請你莫要如此傷神,若是傷害了自個兒的身子,便是不好啦?!?/p>
杜靈若忽然哈哈大笑起來,她的情狀,幾近癲狂。那般的模樣,我只是依稀記得柳雨湘被處死的前一個雨夜,在菊媽的身上見到過。
“你們兩個,此時此刻,還要在這里惺惺作態(tài)么?你們原是盼不得我立刻就去死。你們給予我的,我會永遠(yuǎn)記住,不會忘記。有朝一日,定然會十倍報應(yīng)在你們身上!哈哈哈……”杜小姐又大笑起來,笑聲讓人悚然不已。
一時之間,華堂之上,人人變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