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女眷在置辦給蘇家回贈的定酒,除了兩壇酒外,還特意在一只空壇子里注入滿滿的清水,放入四尾純銀制成、栩栩如生的金魚,又拿來一雙特制的純金筷子,用絲綢做成蔥狀模樣,緊緊纏在筷子上。
邢若紫看著這些,頭開始暈起來,旁邊高案上的一只綠色盒子晃入眼角。她心中好奇,走過去,伸手將盒子拿下來,見盒子外殼上粘黏著一張紙箋,上書“五子二女”。
五子二女……
眼里忽然水汽彌漫,想起從前曾有人用明亮的眼睛看著她,笑著對她說,:“以后等我封了親王,你便是親王王妃了,我喜歡孩子,替我多生幾個可好?……”
回憶里那尖削的下巴在眼前一閃而過,她手一抖,盒子便要滑落下去,忙醒過神來,牢牢地抓住。
身后響起中年女子略微不滿的聲音:“紫兒,這通婚書可是你隨便能打開看的?還不快快放下。”
邢若紫聽出是母親的聲音,忙將綠色盒子放回原處,然后轉(zhuǎn)身,看見穿著綾羅綢緞華貴衣裙的婦人就站在她眼前。
邢夫人一臉急色,“好端端備好了的答婚書,準備和這些回禮一道送出去的,卻被個笨丫頭拿水給潑濕了。紫兒,你現(xiàn)在快點給寫一封?!?/p>
邢若紫驚慌道:“這答婚書豈是我能自己寫的?娘還是找……”
邢夫人打斷道:“來不及了,你爹那個火暴性子你還不知道?快些吧,蘇家的人都在前廳等著了,也沒法兒去尋別人了?!?/p>
邢夫人身后跟的小丫環(huán)丫鬟早已在旁邊將筆墨備齊、紙箋鋪好,邢若紫見狀,只得咬唇,上前提筆,腦中轉(zhuǎn)過平日里閑時讀過的類書,手腕一壓,筆尖落在雪白的紙箋上。
“森啟:族望非高,聲猷弗兢,猥蒙謙眷,屢致勤誠,爰稽合姓之文,將卜宜家之慶。伏承某人性質(zhì)挺立,器蘊夙成。以森第幾女子年已及笄,義當有適,特枉緘題之,及俾交秦晉之歡,仰以深誠,敢言非偶。在姆師之訓(xùn),雖愧未閑;而箕帚之勤,愿俾恭事?!?/p>
待墨跡稍干,邢夫人就急急喚來下人,將回禮及答婚書一道備好,準備給蘇家送去。她連話都顧不上和邢若紫多說一句,便帶著丫環(huán)丫鬟快步離了屋。
雖知自己的婚事多半是父親對仕途考慮的結(jié)果,但邢若紫此時看著母親及眾人那忙碌的背影,心中忽然涌起一股強烈的無力感。
她苦笑著,抽出帕子輕擦手上沾染的墨跡,心里思量著,不知蘇家那位的境況,是不是也像她這邊一樣荒唐?
秦須才回到府上,還沒來得及換下上朝時穿的公服,就聽見府上管家來稟:“大人,尉遲府上的三公子求見?!?/p>
尉遲家的三公子?秦須劍眉挑起,看了眼這個老實巴交的年長管家,嘴角不留痕跡地勾了下。
他抓過剛剛解下的玉帶,重新扣回腰間,整了整衣袍,便大步出了屋。
老管家在他身后跟著,一路都在心里納悶:那個門外甚是年輕的小公子到底是什么來頭,秦大人怎會親自出門迎接?
朱門緩緩打開,外面站著一個身形矮小、面容清秀的年輕公子。
秦須走到他面前,輕咳一聲,“尉遲公子?”
年輕公子轉(zhuǎn)過頭來,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對上秦須的目光,臉頰兩側(cè)浮上淡淡的紅,小聲道:“來者是客,秦大人竟不知道要請客人進屋么?”
秦須忍著笑,忙道:“是是是,在下失禮了?!闭f完,忙請他入府。
待到了前廳,秦須命人替他上了軟墊椅子,又讓下人奉茶,然后遣走廳中所有下人,轉(zhuǎn)身看著已在椅上穩(wěn)坐的少年公子,微微笑道:“不知尉遲小姐今日來有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