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章三 心兒深(1)

鳳鼓朝凰(上) 作者:沉僉


只有讓她遭遇背叛,她才會不再天真;只有迫使她與敵人廝殺,她才能礪出強悍。他需要的不是一塊美麗的璞玉,而是一柄鋒利的玉劍。她要有殺鋒,而后他才能用她去殺人。

眼見劉祁勛自知鑄成大錯的惶恐模樣,白弈終是無奈,將嘆息也壓回腹中去。已經(jīng)丟了一個殷忠行,他總不能再連祁勛和麾下將士也丟掉。他靜下心來,反勸劉祁勛道:“不礙事,祁勛,連日來你也太操勞了,先領(lǐng)大伙兒好好歇息吧,不要想太多?!?/p>

“公子……”劉祁勛仍垂著頭。

白弈嘆道:“這件事錯在我,沒顧及到弟兄們的感受,勉強他們?nèi)ソo人開山挖墳,太難為人。大伙兒有怨氣也是情理之中。你不要太在意,今晚讓弟兄們都好好歇息,明日我再親自去給他們賠不是?!?/p>

他姿態(tài)已放到極低,說得劉祁勛立時竟紅了眼眶,更是指天發(fā)誓死心塌地效忠。白弈又安慰劉祁勛一陣,哄著劉祁勛走了,這才放開坐下駒往回去,卻是再輕快不起來。

即便不細問情形,白弈也能猜到,必是殷孝離了山寨,那幫山匪沒了管束,見皖州軍撤退,便出寨挑釁,將士們怨氣沖天,自然便還了手。也著實是他疏忽大意,一心只顧著殷孝,卻忘了寨中匪兵和麾下將士的變數(shù),否則,只要交代祁勛在山中多待一陣,待殷孝回了山寨,那群山匪有人管束之后,再行撤退,便不會有此一亂。既然已是這樣了,他再后悔,也于事無補。

明日還要先安撫好將士們才是。

好在殷忠行并非有勇無謀的莽夫,發(fā)現(xiàn)山寨被燒,也不會立刻糾集殘部殺回鳳陽城,同他拼命,大亂子一時半會兒是出不了的。但照此情形看來,短期之內(nèi)想收服殷忠行已是不能了。哪怕他舍得拿祁勛與這一班將士去給殷忠行請罪,也只能落一個做戲的名頭。何況,即便他再想將殷忠行收歸己用,也決不能為一人寒了整個皖州的軍心。

六年辛苦,毀之不過一瞬,他還能不能再堅持一個六年,甚至更久,努力將這個不可多得的殷忠行招攬過來?還是不若干脆放棄算了?

白弈苦笑。他自然不能放棄。劉祁勛這一把火燒得他心下通明。他需要更得力的部將,只有能跟上他步伐的人才能成為他的左臂右膀,調(diào)遣搏殺時才得心應(yīng)手。

他忍不住在夜幕中闔目長嘆,渾身疲乏。事無巨細,都需得面面俱到,一個不周全便可能滿盤皆輸。就這么過了這些年,他真是覺得累了。

他任由馬兒隨意地慢慢向前走,在深夜中烙下一串輕緩的蹄聲,雖不愿承認(rèn),挫敗感與倦意,卻還是悄然襲上心頭。

然而,行至侯府前時,他卻猛地怔住了。

他看見那個明眸少女立在門前,雙手挑著燈,焦急地探身張望。夜風(fēng)輕撩起她的袖口衣擺,她就像寒夜中溫柔跳動的一團火,暖而明亮。

不待家丁前來牽馬,她已先撲上前來,仰面望向他,呆呆地看了半晌,終于喚出一聲,“哥哥!”便有兩行清淚刷地從那雙清澈透明的眸子里滾落。

阿鸞……她竟哭了……

猛然,白弈心里一痛,翻身下馬,尚不及細思,便將她抱進懷里。她的身子這么涼,雙手、臉頰全是冰冷的,浸著寒風(fēng)的溫度。

這傻丫頭就這樣在風(fēng)里站了多久?

白弈抬手去拭她的淚,卻在觸及她柔滑肌膚的時候,驚了起來。

不知何故,當(dāng)他看見她等在那兒,看見她眼中落下的淚,一剎那間,他覺得有塵封已久的火熱從心底涌出,熱得他把什么都忘了。多少次早有人等候,獨獨是她落淚的模樣讓他莫名心痛。她守望的姿勢,竟讓他真的有了回家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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