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算什么？失敗后的軟弱？軟弱后的感動(dòng)？還是，別的？

他怔怔地懸著手。

他忽然警醒，覺得自己應(yīng)該放手。可偏偏有個(gè)聲音在腦海中隱隱浮現(xiàn)，刺痛他的神經(jīng)。

為什么要放？他明明是不想放的。

內(nèi)心深處，一片翻江倒海，徒然地掙扎著，最后安靜下來，卻呆住了。

墨鸞亦怔在那兒，面頰紅云滾燙。

白弈竟一把將她抱進(jìn)了懷里，她始料未及，便這樣癡癡地給他抱住，全沒了方寸。

聽得后苑有雜聲傳出時(shí)，她驚得幾乎尖叫。

尖銳的兵戈之聲傳來，刺痛耳膜，她一下便覺得喘不上氣來，好似這些刀劍是戳在自己身上一般，全身緊張。

這是哥哥和那些山匪交鋒的聲響么？她不能想象，一想便難過得戰(zhàn)抖。她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她只是覺得害怕，非常害怕。

他會有危險(xiǎn)么？會受傷么？

她被恐懼壓得不能呼吸，像只受驚的鹿跳起來便想奔出去。那時(shí)，她真的已顧不得細(xì)細(xì)思考。

她卻被攔下了。侯府女師方茹從屋外進(jìn)來，死死地將她按回榻上，反復(fù)哄勸著。直到一切復(fù)歸平靜，她才終于也安靜下來。

她跑來侯府大門前等，感覺自己手足冰冷，唯恐再也看不見那白衣玉冠的身影。

生平第一次，她忽然意識到，在一個(gè)人的心里，原來還能有另一個(gè)如此重要之人，重要到令她害怕失去。一想到可能要失去他，她便怕得好似天要塌下來一般。

所以，當(dāng)她終于看見他回來時(shí)，便再也忍不住落下淚來。她不知道該說什么，一顆心終于落回原處，反而什么也說不出來，只是怔怔地哭了。

她想自己大概是感激他吧，因?yàn)楦屑に圆胚@樣擔(dān)心他。若非哥哥救了她，如今她會怎樣呢？他對她太好，好得令她自覺無以為報(bào)，好得已然成了她生命中的習(xí)慣，令她害怕失去。

可她沒想過他會突然抱住她。

她一下子蒙了，心湖陡亂，面上燙得似有火燒。這個(gè)懷抱如此寬厚、溫暖，那男子的氣息，陌生卻又這般熟悉。她覺得有些頭暈，深深吸氣，卻怎么也吸不到肺里，腦海中嘩啦啦地旋起一片白浪，便是什么也不會想了。

突如其來的相擁，落在夜色里，又映在旁觀者眼中，四下里，萬籟無聲。

那是一次意料之外全無防備的脫軌。

待送了墨鸞回去，終又獨(dú)自一人時(shí)，白弈再也無法忽視心底翻涌的混亂，還有脊背陣陣的發(fā)冷。

是驚愕，是震撼，是愧疚，還是別的什么，他說不上來，或許兼而有之。

他只是忘不了墨鸞那雙有淚滑落的透明眼眸。

他分明欺騙了她，利用了她，甚至將山匪引向她的居所，一個(gè)不留神便可能讓她遭遇危險(xiǎn)。她卻渾然不覺，為他守候，為他流淚。她純得就像清泉水晶，這般透明，正映照著他的那些陰謀勾當(dāng)，令他慚愧、內(nèi)疚，甚至隱隱恐懼。

可她應(yīng)該只是他掌中的一枚棋子，不是么？

她如今這樣不正是他費(fèi)盡心機(jī)所謀求的么？

他為何要因此而不安？

棋子再美好也不過是棋子，什么時(shí)候狼還能不吃羊，改把羊羔抱在懷里相好了？

驀地，一抹幽影在腦海深處掠過。

“阿赫，你死心吧，否則，終有一日，你的狠絕要割傷自己……”

割傷自己……么？

白弈哂笑。

是的，你懂我，但你卻拋下了我。既然如此，何必又來擾我？

手心滲著冷汗，他站在漆黑的屋子里，久久盯著案上的棋盤，沒有點(diǎn)燈。冰冷的月光從敞開的窗子灑進(jìn)屋來，落在他的眼中，泛出絲絲寒意。忽然，他狠狠地抓起一把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