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章十五 刀鋒向(3)

鳳鼓朝凰(上) 作者:沉僉


他不曾想過竟會令她受傷。

他也沒看清是幾個親近家將中的誰上來替阿鸞止了血,待他徹底冷靜下來,已算是塵埃落定。他抱了阿鸞,驅(qū)車回府。醫(yī)師說阿鸞內(nèi)疾又添外傷,雖說熬也能熬過去,但恐怕是要落下痼疾了。

他身上還染著血,鮮紅的血跡如火滾燙,點燃了他眸中冰冷的怒意。他也沒將衣裳換下,徑直去找了裴遠(yuǎn)。

“子恒,我一直當(dāng)你是知交。若你要做什么,大可以直接告訴我,不必兜這種彎子。”他克制道。

裴遠(yuǎn)正站在院中,回身瞧見他一身血,不由得眉梢微挑,旋即嘆息,“你不要氣勢洶洶的,嚇壞了摯奴。他覺得自己魯莽,已經(jīng)很自責(zé)了?!?/p>

白弈安靜道:“我兇了么?”

裴遠(yuǎn)一窒,又嘆:“我也很愧疚。你埋怨我也是應(yīng)該。但你知道,我并沒有惡意?!?/p>

白弈道:“你怕我會殺殷忠行,故意放慕卿過去。”

裴遠(yuǎn)道:“我想你應(yīng)該不會。但——”

白弈笑起來,“是,你太多慮了,我怎么會?”他笑得平和,內(nèi)心卻愈發(fā)潮冷。

裴遠(yuǎn)靜盯著白弈瞧了一陣,忽然問道:“那位小娘子是誰?”

白弈道:“舍妹墨鸞?!?/p>

裴遠(yuǎn)道:“你既當(dāng)我是知交,何必還騙我。你幾時多了個妹妹?”

白弈陡然沉默。

“赫郎,”裴遠(yuǎn)亦沉默良久,忽然,卻如年幼時般喚起白弈小名來,他嘆道,“你變了許多。我也無意去探究那些你不想說的東西,但你想要的究竟是什么?與旁人想讓你要的有何不同?”

白弈看向裴遠(yuǎn),淡淡問道:“有不同么?”

“你自己想呢?”裴遠(yuǎn)微微皺眉,“我確實不想你對殷忠行出手,不是因為他殷家與我家有世交之好,實在是怕你日后要后悔。你竟為了救一個小姑娘便對殷忠行動了殺念,你——”他還未說完,卻被打斷了。

“子恒,你要說什么?”白弈揚唇淺笑,似是自哂,眼卻盯著裴遠(yuǎn),“你不是也來勸我舍魚而取熊掌的人吧?”

“我只是想你弄明白,對你而言,究竟什么才是熊掌?!迸徇h(yuǎn)無奈,“我茍活了這八年,跟著家?guī)?,別的沒有學(xué)會,但至少學(xué)會了一點——我知道我為何活著。但你呢?去年在豐年莊我本以為你……”他頓了一會兒,將后半句話咽了下去,又靜了片刻,復(fù)一聲長嘆,“江山美人,你不可能兼而得之?!?/p>

白弈看著裴遠(yuǎn),默然良久,忽然,爆出一陣大笑,“子恒,你到底在說什么?”他拍著裴遠(yuǎn)的肩,笑得險些淌出淚來,“你想太多了。我都不知你怎么想了這么多?!?/p>

“是么?”裴遠(yuǎn)苦澀,“你忙吧,我去尋摯奴了。”他又看了看白弈,從袖中取出一只羊脂玉瓶遞給白弈道,“家?guī)煙捴频膫帯!钡戎邹慕酉?,便匆匆走了?/p>

白弈盯著裴遠(yuǎn)的背影消失在園角,面上的笑意漸漸冷了下來,手上還捏著那羊脂玉瓶,不由得心緒復(fù)雜。

子恒問他想要的究竟是什么,與旁人想讓他要的有何不同。

這樣的問題,他無力作答。

裴子恒永遠(yuǎn)是他所識得的人中最敏銳的那一個,或許,洞若觀火只是因為他們從幼年時起便相識。他著實慶幸,子恒大難不死,更慶幸,子恒與他是友非敵。只是這世間,又有幾人能是永遠(yuǎn)的朋友……他笑,卻是模糊的,徒生悲涼。

他沐浴更衣,拿著藥回去看墨鸞。

方茹正親自伺候著,靜姝、水湄兩個丫頭跟在一旁,哭得兩眼紅腫。他將她們?nèi)贾ч_了。

阿鸞睡得很沉,蹙眉,氣息時重時弱,嘴唇失卻了血色,微微有些發(fā)白。


上一章目錄下一章

Copyright ? 讀書網(wǎng) ranfinancial.com 2005-2020, All Rights Reserved.
鄂ICP備15019699號 鄂公網(wǎng)安備 42010302001612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