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殿下今天來了,等了姑娘一下午,只因天色漸晚,李姑娘遲遲未歸,殿下這才回去了?!痹谕ㄍ髲d的路上,李福又絮絮叨叨地說道。
李寫意不動聲色地哦了一聲,然后漫不經(jīng)心地問:“不知秦王殿下找寫意有何事?”
“這個,奴才就不知道了?!崩罡2缓靡馑嫉孛^,然后指著前面一間燈火通明的大宅子說,“那就是大廳了,姑娘稍候,我去通報一下?!?/p>
李寫意點點頭,停下腳步,隨意地打量著周圍的景致。
果真是一點都未變,只是樹長高了,郁郁蔥蔥的葉子,將四周的小徑掩得嚴嚴實實,乞巧節(jié)的喧嘩早已過去,連月亮都躲到了云后面,侯府一片靜謐。
李寫意將手縮進袖里,把玩著掌心的“殤情”,目光冷靜而清明。
是來給秦王當(dāng)說客的嗎?抑或是,別有心思?
李寫意的唇角滑開一個近乎譏誚的笑容,馬上,就能看到所有人的嘴臉了。
那些她曾經(jīng)親近,曾經(jīng)喚著叔叔、伯伯、哥哥、姐姐的人啊。
小魚怏怏地在站在李寫意身后,在扭頭的不經(jīng)意間,卻瞥見了少莊主唇邊那抹既模糊又邪魅的笑容,心中不知怎么的,突然一冷,隨即又心疼起來。
少莊主,你并不適合這樣的表情,你知不知道?
遠處,李福又匆忙趕了過來,畢恭畢敬地將她帶入大廳。
她從暗夜里慢慢顯形,一步一步,踏入前面的燈火輝煌中。
滿廳的人都望著那個緩緩走近的人影,門口處忽明忽暗的光線籠了她一身,讓整個人虛無起來……
直到她完全走了進來,座上的人才不約而同地舒了一口氣,心中卻不免暗暗思忖,方才那股莫名的壓力,到底是怎么回事?
面前的女子,分明是美麗而清雅的,周身是水一般柔和的氣質(zhì),絲毫不顯凌厲。
大廳的正中間那個戴著紫金冠、穿著紫青色蟒袍的中年男子,正是——楚侯。李寫意盈盈下拜,“民女李寫意,見過楚侯?!?/p>
八年未見,楚侯也老了不少啊,鬢角也染上了白絲,只是軒昂依舊,霸氣依舊。
“你就是鳳翔莊的李姑娘?”楚侯的聲音堪稱和藹,從高座上走下來,踱步到她的面前。
李寫意淡淡一笑,轉(zhuǎn)眸看向廳上的其他人。
左邊果然坐著楚云笙,蘇亞竟也來了,另一邊則是一個膀闊腰圓的中年漢子,四方臉,五官端正,談不上英俊,但是粗獷中自有一種懾人的豪氣。他也穿著一身華貴的錦袍,卻是武士裝扮。漢子的后面坐著一位搖扇的文士,五官甚清秀,幾乎稱得上面如好女了,只是眼神倦倦的,仿佛沒睡好一般,月白色的棉布長衫松松垮垮,整個人都隨意地貼在藤椅上,儀態(tài)慵懶。
人來得并不多,看來消息并未傳開,太子和三殿下的情報網(wǎng),還是不夠完善啊,李寫意輕嘆。
“李姑娘!”蘇亞顯然是侯府的??停词钩钤趫?,他還是咋咋呼呼的,毫不收斂,“這位就是我的師傅,田京——田大人了。李錚大哥在嗎?師傅聽說了李錚大哥的劍法,想與大哥切磋一下?!?/p>
“真不巧,他方才有事出去了。”李寫意歉意地笑笑,又向田京深深地福了一個禮,將眸光的閃爍隱在低頭的陰影中,“寫意見過田將軍,將軍美名,寫意身在江湖,也時有耳聞?!?/p>
田京忙伸手做了個免禮的動作,“少莊主快不必多禮,在下純粹是技癢,想與貴侍衛(wèi)比試比試,怎么擔(dān)得起如此大禮?!?/p>
他的聲音大氣豪爽,讓人沒來由地心生親近。
李寫意也是一笑,緩緩起身,當(dāng)下轉(zhuǎn)頭,探詢地看向那個一直沒說話的棉衫青年。
“在下卓云,無官無職,純粹是仰慕鳳翔莊,聽說它的少莊主在此借住,所以厚著臉皮跑來一觀真人?!鼻嗄旯笆郑ξ刈晕医榻B。
他的眼睛極為細長,笑起來的時候特別好看,彎成一條細細的柳,很像……狐貍,一只慵懶狡黠的狐貍。
“卓兄是太子殿下的……門人?!背企贤蝗坏吐曆a充了一句,不知為何,神情有點扭捏。
原來太子那邊還是有消息啊,只是為何會派了他這樣一個無足輕重的人,李寫意著實不解。
“今日乞巧節(jié),外面燈火甚美,寫意貪玩,深夜才回,讓各位久等,實在是寫意的不周?!崩顚懸庠捯粢晦D(zhuǎn),目光卻有意無意地看向楚侯。
楚侯也知自己深夜要見她的行為極其不妥,當(dāng)即咳了一聲,敷衍道:“其實也沒什么大事,只是李姑娘來了幾日,我們做東道主的,總該見上一面……夜深了,李姑娘也早點歇息吧?!?/p>
李寫意也不追問,又轉(zhuǎn)頭對田京說:“等李錚回來,我會命他親自拜訪將軍的?!比缓笮辛藗€告退禮,從大廳里退了出去。
“他們好奇怪,巴巴地等到深夜,卻都沒什么要緊事,這些人很閑嗎?”回別院的路上,小魚忍不住嘀咕道。
“他們都有事情,只是人太多,互相牽制著,反而沒事了?!崩顚懸庑π?,抬頭看著遠處兀自璀璨的星空說,“世間的事情,微妙得很,平衡了,自然萬事都好,若不平衡,那就麻煩了?!?/p>
“少莊主說話,我是越來越不懂了?!毙◆~嘟起嘴,迷茫地跟在身后。
李寫意轉(zhuǎn)身,拍了拍她的肩膀,寵溺地笑笑,“你呀……”
其實,若一直不懂,未嘗不是一種幸事,懂了,就會失去很多可喜可樂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