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和瑾王,到底是什么關(guān)系?”李寫意轉(zhuǎn)身時,田京還是忍不住大聲問道。
“瑾王對我,”李寫意淡然一笑,“有一命之恩?!?/p>
子女對父母,豈非一開始就欠了一命?
田京滿臉沉思。
走出將軍府,李寫意面上的冷意與凌厲,全部被濃云般的惆悵所籠罩,那個笑語犀利的人,轉(zhuǎn)眼,便成了一個最溫婉最柔弱的女子。
風(fēng)隨溪在心中暗嘆一聲,這樣的她,怎么能不讓自己為之淪陷。
牽腸掛肚,卻又始終把握不定。
“隨溪,我是個壞人吧?!鄙钜估?,李寫意的聲音縹緲如霧。
“我從來不認(rèn)為你是好人啊?!憋L(fēng)隨溪不正經(jīng)地回答,“你是一個很自我很自以為是的壞人?!?/p>
不然,也不會一次次傷害自己,讓所有關(guān)心她的人,時時忍受著失去她的煎熬。
李錚,大概也是受不了這樣的煎熬,才決意硬闖燕宮吧。
燕宮雖險,比起心痛,卻也好過不少。
“是啊,”李寫意似絲毫沒有察覺風(fēng)隨溪語氣里的玩笑,反而一臉凝重地說,“我從地獄里來,卻要把身邊的人,都帶入地獄中去,我真的不是好人?!?/p>
“傻瓜,”風(fēng)隨溪愣了愣,隨即伸手撫著她頭頂?shù)陌l(fā)絲,輕柔地微嘆,“如果真的累,不如就此放手吧,人世間的事情,哪有什么絕對的公平呢?!?/p>
“不是沒想過放手,可是……真的不甘心,沒日沒夜,總有什么在拼命地撓著我的五臟六腑,提醒我,驅(qū)策我,我是替七萬人活下來的,這樣的我,根本就不可能有自我,只能向前,只能一直一直,走到死為止,我沒辦法停下,不能停下。你說我一心求死,卻不知,我是求生不能,求死,也不能……”她的話還沒有說完,風(fēng)隨溪已經(jīng)轉(zhuǎn)到了她的面前,將她深深地摟進自己的懷里。
疼痛,在心口漾開,風(fēng)隨溪如捧著珍寶一般,禁錮著臂彎里這個嬌柔孱弱的身體,一只腳踩在人間,一只腳停在地獄,這樣雙重的折磨下,依然挺直如蓮的她。
“你想做什么,就放手去做吧。我不會再阻止你,你要走到哪里,我便陪你走到哪里,寫意,不要害怕。”
李寫意蜷縮在他的懷中,第一次,沒有推開他,而是安安靜靜的,貪念著他的溫暖。
直到,淚流滿面。
卓云到酒樓的時候,信早已等待多時。
還是那么冷冷的樣子,眸光流轉(zhuǎn)間,如漫天星空落地,明明是極平凡的面容,卻偏偏讓滿室的人都失了神采。
卓云微微一笑,對面具下的面容,愈發(fā)地好奇起來。
“走吧,”卓云大步走過去,爽朗地說,“今日可有一場煙花盛宴,信可有興趣?”
信淡淡起身,順從地跟在他身后。
卓云心生戲謔,巴巴地靠到他身邊,把臂同游。
在她觸到信的一瞬,她感到身邊的人莫名地一僵。
一個不習(xí)慣被人碰觸的人。
卓云不動聲色地挽住他的手臂,另一只手則指點著京城的景致,高聲談?wù)?,絲毫不在意信的冷淡。
卓云笑的時候很好看,她大概也知道自己的優(yōu)勢,所以她總是笑,笑得眉眼彎彎。
有時候,她會斜眼去打量信,可是因為人皮面具的原因,信的臉上看不出絲毫表情。
想試我?卓云心中偷笑:我就轉(zhuǎn)得你七葷八素。
不知不覺,他們已轉(zhuǎn)過了主街,往一條幽靜的小巷走去。
“我們先去占位置,等到了晚上,可就輪不上我們這些平頭百姓了?!弊吭拼舐曊f,“京城的煙花女子,可比外面的達官小姐還金貴呢?!?/p>
信這才知道,他口中的煙花,乃是此煙花。
卓云在一旁盤著小九九,突然想到冷冰冰的信左擁右抱的情形,不知怎么,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信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見卓云滿臉奸計得逞后的得意,也不禁有點迷茫。
正在此時,身后主街上傳來一聲驚呼,一個驚惶慘厲的呼聲。
信與卓云幾乎是同時回頭,兩人的臉往同一個方向擦了過去,卓云冷不丁地看見那張放大的面孔,在隔得最近的時候,突然展顏一笑。
信愣了愣,眸光閃爍,映出卓云嫵魅極的笑顏。
驚呼聲此起彼伏。
街道中央,一個剛剛學(xué)會走路的小孩正趴在青石鋪就的大路上,揉著眼睛,拼命地號哭。
他的頭頂,一只搖搖欲墜的箱子在二樓的欄桿處,眼見著就要落下。
卓云擔(dān)憂地望著這一幕,小孩的母親早已嚇呆,怔在原處動彈不得,眾人皆愕。
電光石火間,卓云瞟向信,信也同時望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