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李寫意是喜歡的,三進三出的小院子,重重朱門,鎖著重重花香,幽靜可人。
最靠里的院子里種上了幾尾新竹,還不甚高大,細碎的葉子,剛剛掩了碧色的櫥窗。
“小魚的眼光很不錯哦?!崩顚懸鈱π◆~,從來是寵溺有之,威儀不足,連對著她說話,也帶著哄孩子的語氣。
那時候的李寫意,是風隨溪喜歡的樣子。
如果可以,他希望她一直一直,像個快樂的不知疾苦的女孩。
小魚顯然對她的贊賞很是受用,兩眼得意地一翻,笑瞇瞇地說:“我覺得它和莊子很像,就買下了?!?/p>
“對了,旁邊住著誰?”風隨溪在進門的時候就注意到周圍的環(huán)境,這樣的僻靜之處,屋舍本極少,這樣的院子更是少之甚少,可是與它毗鄰的,卻還有一間差不多規(guī)格的院子,故而風隨溪有此一問。
“不知道哦。”小魚摸摸腦袋,不好意思地說,“沒打聽?!?/p>
風隨溪正準備趁機訓幾句話,被李寫意一瞟,將沖到嘴邊的責備又咽了下去。
“收拾一下吧,可能今天會有客人?!崩顚懸饪闯鲂◆~的窘迫,連忙笑著岔開話題。
小魚立刻領旨,帶著幾個從天機閣抽出的手下,極有興致地開始收拾裝點院落。
“什么客人?”風隨溪一邊在院里閑走,一邊漫不經(jīng)心地問道。
“秦王,”李寫意淡淡地說,“我約了秦王,有事相商。”
“既如此,那個女子,要不要先移出院子,回避一下?”風隨溪遲疑地問。
“不用,我正要將她介紹給秦王。”李寫意拂開額前的散發(fā),微笑道,“沒有秦王殿下相助,我們又怎么能安排她入宮?”
“那你怎么解釋她的身份?”
“實話說便是?!?/p>
“實話說,難道你要告訴秦王,你滅掉蒼翠門,并不是為了向他效忠,而僅僅是為一個女子報仇,而之所以要為她報仇,也不是因為同情心,只是因為她長得像一個故人,一個足以打動皇上的故人?”風隨溪笑道,“你若真的說了實話,秦王可真會氣得半死。”
“實話不代表什么都要說啊?!崩顚懸獍琢怂谎郏残Φ?,“我只需說,她是一個被惡霸殺了全家,無依無靠的女子,而且極美,送入宮會前途無限,這也是實話。”
“狡猾?!憋L隨溪大笑,伸手點了點李寫意的額頭。
突然的親昵讓李寫意怔了怔,隨即又是一笑,只是笑容已沒有了方才的明媚,“看,我已經(jīng)是一個逼良為娼的壞人了?!?/p>
“交易而已,你替她滅了蒼翠門,為她全家報了仇,她為你入宮,很公平?!憋L隨溪不以為意地聳肩道,“既然選了這條路,就不要執(zhí)著于是非,不然,只會自尋煩惱?!?/p>
李寫意眼中的笑意沉了下來,眸光內斂,幽深無蹤。
風隨溪無奈地暗嘆一聲:歡樂總是轉瞬即逝啊。
傍晚時分,秦王如約而來。
還是一副儒雅穩(wěn)重的模樣,穿著藏青色的絲綢長衫,舉手投足,亦不愧“賢王”的雅號。
李寫意在院里的長亭里靜靜地等著他,溫了一壺新鮮的雨前茶,擺弄著手邊的白瓷杯。
“李姑娘,”王子道禮貌地欠了欠身,又將視線挪到了李寫意身后的妙齡女子身上,“這位是?”
“蕭淑,見過秦王。”李寫意回頭淡淡地吩咐了一聲,身后的少女連忙踏前一步,朝王子道盈盈拜下。
王子道注目望去,蕭淑也正抬起頭,少女瑩潤如漆的眼睛讓王子道怔了怔,白皙無瑕的鵝蛋小臉,五官圓潤柔和……竟是一個不可多得的美人。
“蕭淑合家遭劫,寫意在街上遇見她,便將她帶入府中了,因想著她在京中無依無靠,讓她做寫意的奴婢又未免委屈……聽說秦王掌管禮部,負責宮女采辦事宜,寫意以為,不如讓她入宮做個宮女吧,也是一個不錯的去處。”
王子道狐疑地望著李寫意,斟酌著問:“李姑娘可是想在宮里安插……”
“宮里有幾個人,總是好的,也許有天就用上了,你說是嗎,秦王殿下?”李寫意笑吟吟地回望著他,“辰妃娘娘固然圣眷正濃,可是畢竟沒有什么貼心的人,蕭淑的身世寫意已經(jīng)查探過了,也算正派,而且,人亦機靈聽話,若能進宮幫上娘娘,也算是寫意的一份心意。”
“她的眼睛……”王子道若有所思地加了一句,“與母妃極像?!?/p>
李寫意不答,只是在心中暗自嗟嘆:并不是她像辰妃,而是因為辰妃與她,都像另一個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