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嘴里鼓鼓地嚼著飯粒還沒來得及咽下去,聞言一愣,險些噎住。用力拍了拍胸口順氣兒,瞥頭見他仍是云淡風(fēng)輕的一張臉,淡淡地攏著笑意,似乎方才那番話不是出自他口。
好容易把這口飯咽了下去,我把木箸丟開,冷冷地說:“我在家就這么吃的?!逼鋵嵨以诩乙回灦荚诜恐歇氉杂貌停乙仓雷约撼韵嗖谎?,至少絕對入不了他們這些講究禮儀的文人雅士的眼。
“這不是在家里。”他悠悠嘆了口氣,用絹帕輕輕擦拭桌面上溢出的湯汁,又悄悄將掉落的飯粒撿起,包于帕內(nèi)。
我滿臉通紅,他在做這些的時候都顯得氣度雍容,說不盡的風(fēng)流雅致。
“這么個死角,誰會看我怎么吃飯?”
“我在看?!?/p>
我噎死,一口氣險些沒喘上來。
“還有,和尊長一起用餐,得等尊長先食,這是應(yīng)有的禮儀!”他溫柔地回眸沖我一笑,純潔天真。我卻猛地打了個寒顫,今天的劉秀怪怪的,平日瞧著特?zé)o害的笑容,今兒個看起來怎么有點溫柔一刀的感覺。
“不用你教訓(xùn)我,”我嘟嘴,“我大哥都還沒這么說我呢?!?/p>
“你以后若是嫁入劉家,當(dāng)尊禮儀,上奉婆婆,下侍小姑……”
“等等?!蔽也铧c跳了起來,羞得面紅耳赤,幸好沒人留意,否則真是臉丟大了,“哪個說我要入劉家?”
他沒吱聲,半晌低吟:“其實我大哥他……”
我更為尷尬,打斷他的話,說:“你少混說,我和劉、劉伯升……沒、沒有的事……”
他側(cè)過頭來,神情古怪地瞥了我一眼,迅速別開臉去:“沒有……最好,對你而言……”他沒把話說完,底下沒了聲音。
我心里“撲通”一跳,那種怪異感又升了起來:“文叔?”我試探著喊了聲。
“嗯?”他回過頭來,淡淡的笑容掛在白凈的臉上。
“你真是劉文叔么?”我小心翼翼地問,今天的劉秀有點反常,反常到我?guī)缀跻詾樽谏韨?cè)的這個人是別人,而非一貫有敦厚老實、謙恭有禮之名的好好先生劉秀。
對于我莫名其妙的問題他顯得有些愕然,但轉(zhuǎn)瞬便笑開了:“雖說見面次數(shù)不多,可陰姬也不該這么快就忘了我是誰啊?!?/p>
心里再次“咯噔”一下,反常啊,他不叫我“陰姑娘”,卻改叫“陰姬”,無形中把我倆之間的距離拉近了許多??纱驈乃哪昵暗哪谴?,他便沒再沒這么稱呼過我,向來都是客客氣氣地姑娘長姑娘短的前倨后恭。
“在聊什么?”鄧晨終于回來了,見我倆已落座,便很隨意地挨著劉秀找了只軟墊坐下。
劉秀不吭聲,我悶哼一聲:“閑聊?!鄙焓謸七^盛酒的木尊,自顧自地舀酒喝。
不知不覺酒過三碗,鄧晨贊了句:“想不到陰姬的酒量如此了得。”
“小意思。”我撇了撇嘴,這里的酒都是糧食釀造,入口香甜,酒釀度數(shù)都不算太高,和現(xiàn)代的白酒相比,實在算不得什么。
劉秀再次側(cè)目,過了片刻,很小聲地在我耳邊叮嚀:“淺嘗為宜,酒能誤事,切莫貪杯?!?/p>
我噓嘆一聲,無奈地放開木尊,第一次發(fā)覺劉秀啰唆。
我向他勾勾手指,示意他靠近,附耳道:“你很雞婆?!?/p>
他眨眨眼,反問:“雞婆是什么?”
我啞然,頓了頓,艱澀地道:“雞婆就是……”
“轟”的一聲,堂上爆出一片喝彩,蓋住了我的聲音。他聽不真切,于是又俯身靠近些,問:“什么?”
他靠得如此貼近,我竟能從他身上嗅到一股淡淡的香味,似有似無,有點像是……對了,奧妙洗衣粉的味道。
“什么?”他又追問了一遍,吐出的氣息吹拂在我的臉上。
我咽了口唾沫,無意識地回答:“……雞的婆婆?!?/p>
“雞也有婆婆?”他詫異。
我臉頰一燙,竟不知該怎么自圓其說,恰在這時鄧晨扯了扯劉秀的衣袖,目視中堂,低聲道:“蔡少公來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