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六章 露餡兒(3)

花褪殘紅青杏小 作者:南適


君聞書又是不耐煩地?fù)]揮手,我便閉上嘴。

“起來吧?!蔽肄D(zhuǎn)了轉(zhuǎn)眼珠子,這位古板的少年讓我起來?沒事了,還是有什么陰謀?不管三七二十一,先保存體力,要挨打也能挺一挺。我趕緊磕了個頭,“謝少爺。”骨碌碌地爬起來。

君聞書倚在椅背上,歪著頭看著我。我不敢抬頭,心里卻一個勁兒地打小鼓。半晌,只聽他喃喃自語道:“明明是個丑丫頭……”

說我是丑丫頭?我就丑,怎么了?強于你像個石烏龜!我心里嘀咕著,卻不敢動一下。

“下去吧。要過年了,跟著二娘收拾屋子,別再和鋤桑他們瞎鬧了?!?我瞪圓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這事兒就完了?君聞書眉頭一皺,我連忙說:“是,少爺?!比缓筇又藏?。

“吁——”我長舒一口氣,才發(fā)現(xiàn)后背都濕了。你這個死古板,君家的人都是死古板!我轉(zhuǎn)過頭,對著正房,一連把這話說了幾遍。當(dāng)然,只有口形,無聲的。

自過了小年,過年的氣氛越來越濃,每天都有爆竹聲響,我和二娘也越來越忙。林先生臘月二十八來給君聞書做年前最后一講,中午歇息,我給他奉茶時,他頭一次對我說話,還笑瞇瞇的,“你叫司杏是吧?一個丫鬟,懂理學(xué),確實不易。若姑娘方便,可否與老朽說一說曾就師何人?”就師何人?我的老師?我搖頭說我沒有老師,他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不再答話了。

年二十九,我和二娘終于收拾好屋子。君聞書的臥室前有扇屏風(fēng),我掛了個編織的圓鼓鼓的羅盤結(jié),流蘇垂到地上。這是我的得意之作。如意結(jié)我見得太多了,無甚新意,還是這羅盤結(jié)讓人看著既樸素又美。我搬了一張玲瓏幾案,挨著屏風(fēng)放下,擺上剛剛吐蕊的水仙。大紅的羅盤結(jié)襯著素淡的水仙,頗為悅目。正房居室的窗上貼的是我買來的大幅牡丹剪紙,陽光下,怒放的大紅牡丹浮凸又生動。牡丹花的影子倒映在地上,真是相映成趣了。我跑出去看,一格格的窗欞上,牡丹隱隱若現(xiàn)。要是太陽光從北邊照進(jìn)來,效果就更好了。不過也不要緊,到了晚上,外面俱黑,里面掌了燈,牡丹就活了。我后退幾步又看了一會兒,點點頭,背著手,搖頭晃腦地吟道:“窗內(nèi)人于窗紙上作字,吾于窗外觀之極佳。”

“你剛才念的什么?”我嚇了一跳,君聞書不知什么時候站在我身后,也背著手,盯著窗子。我連忙垂下手,“少爺好?!彼灰子X察地笑了笑,聲音柔和地問道:“剛才所念那句是哪里來的?”

“張潮寫的。”

“張潮何許人也?”君聞書這次并沒有皺眉,只是疑惑地問我。呀,說錯了,張潮是清朝的,離宋朝可還有好幾百年。

我趕緊說:“張潮是我幼時村里的一個秀才。”君聞書這次沒起疑心,卻也不離開,仍舊站在我身后,看著那牡丹。

我如芒在背地站著,渾身像長滿虱子一樣不舒服,正難受著,君聞書的聲音從后面?zhèn)鱽?,“司杏,你到底是誰?”

我疑惑地轉(zhuǎn)頭,他仍然把目光盯在牡丹上。什么意思?我是誰?我是我!我賠笑道:“少爺怎么問起這話來了,我是司杏??!”他把目光移到我的臉上,我頭一次和他四目相對,他的眼神不如蕭靖江溫和,不如楊騁風(fēng)明亮,卻有一種深厚的光彩。我趕緊低了頭,心怦怦跳著,卻想到:君聞書懷疑起我的身世來了?一定是了,要不那林老頭兒問我曾“就師何人”。他以為我是什么落難公主,或某個勢力派來潛入他家搞陰謀的小人?切,我要是有第二條路可走,會來你們君家?

這么站了一會兒,我正思考脫身之計,鋤桑從屋里躥了出來,“司杏,快來看呀,燈掛好了。”我大喜,瞟了瞟君聞書,他皺起眉頭,果然又老氣橫秋地說:“鋤桑,說了你多少次了,要穩(wěn)重要穩(wěn)重,怎么還是如此毛躁!”鋤桑垂了頭站著,君聞書一擺衣角,進(jìn)了屋。鋤桑對我吐了吐舌頭,我們也進(jìn)去了。

難過的日子好過的年,從年三十開始,我們這群小廝便真正過上了年?,樎曉返氖虑楸揪筒欢?,君聞書又過臨松軒去了,晚上才回來,我們便如魚得水地玩了起來。侍槐是被點名要跟班的,每次出門,他總是流露出羨慕的眼神。


上一章目錄下一章

Copyright ? 讀書網(wǎng) ranfinancial.com 2005-2020, All Rights Reserved.
鄂ICP備15019699號 鄂公網(wǎng)安備 42010302001612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