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我抬起頭,欲言又止,兩眼乞求地看著他。
他嘆了口氣,默默地轉(zhuǎn)過身去,“該來的總要來,難道你就一輩子待在瑯聲苑不出去?走吧!”他在前面,我低著頭跟在后面,一前一后出了書房。
君夫人已經(jīng)到了居室,坐在右首的椅子上,培菊站在她旁邊。兩年沒見了,培菊出落了不少,雖然不如眠芍紅艷,不如聽荷水靈,但也自有溫婉的氣質(zhì)。“見過娘親。”君聞書躬身施了一禮,我也跟著默默地行了禮。
“三兒,這邊坐?!蔽也桓姨ь^看君夫人,覺得她掃了我一眼,目光犀利。我默默地捧上茶,便站在君聞書的一邊。
“侍槐呢?”君夫人并不端茶,口氣中似有不悅。
“兒差他去買些筆墨,一會兒便回來?!本剷鼗氐溃茮]發(fā)覺他老娘的口氣,我站在一旁更不敢說話了。
君夫人環(huán)視了一下,目光落在那個大牡丹剪紙上,“那個剪紙是誰買的?”剪紙讓日頭曬得顏色有些褪了,但君聞書并不讓摘,說等過了七夕再除去。
“哦,是孩兒年前上街,見了覺得剪得也不錯,便隨手買下的?!蔽乙汇叮剷鵀槭裁匆f謊?但我不敢抬頭。
“你?”我感覺君夫人的目光又在我身上轉(zhuǎn)悠,卻對著君聞書說,“三兒,咱家不要那么招搖的東西,這紙?zhí)罅?,瞧著沖得慌,你爹他不喜歡。”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
“是,娘親,兒明天就讓人把它摘下來。”
君夫人又在看我了,我的頭越垂越低。突然,她說:“你們都下去吧,我和聞書說句話。”我趕緊施禮,如獲大赦地退了出去,一邊走一邊覺得君夫人的目光盯著我。
外面太陽正好,我本想把培菊讓到廂房去坐坐,她不肯,說怕夫人叫她。于是我搬了杌子,就著樹陰坐下。
對于培菊,曾經(jīng)我在內(nèi)廚房時,她去拿飯,雖認(rèn)識,但終究話不多,始終不似與引蘭、聽荷那般親近。培菊的話還是很少。我們默默地坐了一會兒,我沒話找話地說:“培菊,我該叫你姐姐吧?”
“你多大呢?”
“我今年十四歲?!?/p>
“哦,那我長你一歲,十五。”
“那我該叫你姐姐了,培菊姐姐?!?/p>
培菊淡淡一笑,“什么姐姐,都是做丫鬟的,不分大小,你倒客氣了?!?/p>
待了一會兒,我又問:“姐姐日常還好吧?”
“還好,也沒什么事?!蔽彝蝗幌肫鹗袒备嬖V我,引蘭現(xiàn)在在夫人房里,就問了句,“引蘭她也好吧?”
培菊的眼里閃過一絲警覺的神色,“她還好,你和她很熟吧?”
為什么?我一愣,連忙若無其事地說:“好就好,其實也不熟,跟姐姐差不多,都是當(dāng)日在內(nèi)廚房認(rèn)識的。只是聽說大小姐出閣時沒帶著她,現(xiàn)在在夫人房里,順口問一句?!迸嗑拯c了點頭,又不答話了。
培菊時不時地往正房看,屋里靜悄悄的。我也好奇了,這君家母子在密談什么?培菊轉(zhuǎn)移目光,見我也往正房看,便說:“你好像很惦念少爺。”
什么意思?我連忙笑道:“少爺是主子,我哪里有什么惦念不惦念的,無非和姐姐一樣,只是想著要不要進去添點兒水。少爺這里平素也不來什么人,我也粗手笨腳的,不知該不該進去。”
培菊若有所思地看著我,半天才說:“司杏妹妹,你在這里還好吧?”
因為有了剛才的經(jīng)驗,我對培菊也由原來“故人相見”的感情變成了“稍有防備”,我還是笑道:“姐姐說的哪里話,都是做下人的,在哪里不是做。少爺這里平素也是侍槐他們伺候著,只是今天恰好他不在,我便只好跟來了,不抵姐姐?!迸嗑找残α?,說了句“你真客氣”就又不說話了,我卻覺得她在偷偷打量我。既是偷偷,我便當(dāng)做不知道,盡量避開她的目光,左顧右盼的。只是我不解,她這是做什么?
兩人無趣地坐著,突然正房里響起君聞書不大的聲音,“司杏——”我應(yīng)了一聲,迅速起身走了進去,培菊也起身跟在我后面。我不敢抬頭,只覺得室內(nèi)的氣氛不是特別融洽。我過去行了禮,君聞書說:“司杏,你去打開書庫的門,我請夫人看件東西?!睍鴰煊惺裁春每吹?,不是一向開著的嗎,哪里還用再打開?我不敢怠慢,應(yīng)了一聲,就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