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平夫人的窗開著，里面有幾個影影綽綽的影子，但是沒有點燈。從他們的腳步聲來判斷，應(yīng)該都是不會武功的人……

“夫人，已經(jīng)很晚了，休息吧?！币粋€輕柔的女聲說話了。

昌平夫人很疲倦似的說了句：“你們都下去吧?！?/p>

那幾個人影輕手輕腳地都退了出去，他們前腳走，我后腳就溜了進(jìn)去，昌平不耐煩地說：“不是讓你們都退下去嗎？”

微弱的光線從敞開的窗戶里投射進(jìn)來，可以看到昌平夫人正斜靠在一張軟榻上。她扭頭看到是我，不禁一愣。

我趕緊說：“我手里有刀，如果你安安靜靜的，我絕對不會傷你。”

她的喘息聲急促了起來，想要尖叫卻又拼命忍住了，似乎肩膀也開始微微顫抖。

“我只想問你幾句話，”我留意著周圍的動靜，壓低了聲音說，“你既然不是私采金礦的主謀，為什么不替自己辯白？”

昌平夫人沉默不語。

“你難道甘愿替別人背黑鍋嗎？”我心里有點發(fā)急，難保那些衙役不會巡邏到這里。萬一讓他們發(fā)現(xiàn)有人進(jìn)出，說不定會嚷到羅進(jìn)那里去，那他就會猜到我請兩天的病假是為什么了……

昌平夫人冷笑了一聲，譏誚地反問我：“這人位高權(quán)重，連皇帝都奈何他不得。即使我供出是他，又能怎樣？”

我心里不禁一震。連皇帝都奈何不了的人，好像不多……

“他讓你來套我的話吧？”昌平夫人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很警覺地反問我，“是不是？回去告訴你主子，一條罪也是死，兩條罪也是死，黃泉路上我就不用他陪著了。”她一頓，別有深意地笑了起來，“再說，個人有個人的造化，皇帝真要辦我，早就辦了。如果主子肯幫我再美言幾句，阿蘿說不定真能平安過了這一劫……到時，阿蘿自然不敢忘了主子的恩情?！?/p>

這女人的想象力還真是豐富，這個主謀至今沒有對她有什么動作，不是知道她必定無事，就是知道她即使案發(fā)也絕對不會將他供出來，難道她還有什么致命的把柄在他手里捏著？而且昌平夫人如此平靜也讓我頗為疑惑，難道她不知道她的……男朋友已經(jīng)死了？

從敞開的窗口望出去，幾只燈籠正迤邐朝這邊走過來，我趕緊竄了出去，沿著原路退出了姒水莊園?？词劓λf園的都是尋常的衙役，并沒有什么武功高明的人，連我都可以自由地出入，那么如果真有人要取她的人頭，應(yīng)該不是難事。

那就只能理解為：“他”根本就不想殺她。

在回去的路上，我反復(fù)想著她跟我說那番話的時候，對自己的稱呼是“阿蘿”。那天在水閣里，九爺也稱呼她為“阿蘿”。但是我已經(jīng)查過，在宮里記檔的時候，她用的名字是金書云。阿蘿這個名字，應(yīng)該是她身在青樓時的藝名“碧蘿”。

難道這位主謀竟然是她當(dāng)紅時候的恩客？

我的腦袋更大了。一個十幾年前艷冠群芳的青樓名妓，如今是不是還有人記得她的歷史？

沒想到回到中京第一個看到的熟人竟然是陳戰(zhàn)。

我隔著一層竹簾看見他騎在馬上正從珠寶街出來，趕緊掀起簾子喊住了他。

陳戰(zhàn)看到是我，從馬車上彎下腰仔細(xì)地打量我，“聽說你家里人帶你去看吳州的路郎中？”他關(guān)切地問我，“怎么樣？路郎中到底怎么說？”

我搖搖頭表示沒事。畢竟編了謊話，他這么一本正經(jīng)地掛念我，讓我多少有點愧疚。趕緊轉(zhuǎn)移了話題，“我走前請羅大人調(diào)查的事情怎么樣？”

陳戰(zhàn)四下里瞧了瞧，然后湊了過來，壓低聲音說：“太后寢宮里病死了兩個太監(jiān)?！?/p>

我皺起眉頭，“真是病死？”

陳戰(zhàn)搖頭，“那就沒人說得準(zhǔn)了，從太后寢宮里傳出來的說法是得了急病，上吐下瀉的。折騰了一夜人就沒了?！?/p>

我的一顆心不由自主地冷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