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阿哥正靠在枕上閉目養(yǎng)神，聽見車外一陣噪雜，不由蹙了蹙眉，有些煩躁。

車夫的聲音適時響起：“爺，前面兩輛車撞了，正在評理。您看是——”

“繞道！”他沒興趣出面解決這種糾紛。

“是?！避嚪蜻汉戎?，讓馬車轉(zhuǎn)了個彎，拐進(jìn)邊上一條巷子。

不一會兒，車簾外飄進(jìn)一縷涼風(fēng)，燥熱的空氣中多了幾分清爽。四阿哥深深吸了口氣，撩起車簾一看，果然到了什剎海邊。

“停車。我正想散散步?！彼陌⒏缦铝塑?，沿著岸邊柳樹的陰影，信步而行。突然間，耳中飄進(jìn)一陣古怪的歌聲。

“魚兒，魚兒，快上鉤，晚上我要喝魚湯。第二條來要清蒸，再來一條就紅燒。魚兒，魚兒——”

“姐，別唱了，魚兒都被你嚇跑了！”

“你不唱歌，還不是連魚鱗也沒釣起來一片？”

“那還不是因為魚兒都被你的歌嚇走了？”

“切，我一首歌沒唱完，你提了兩次釣竿，魚兒還會不知道怎么回事兒？”

“不提起來看看，說不定魚兒吃掉鉺跑了呢？”

一陣沉默。姐姐有些懷疑地問：“這什剎海到底有沒有魚？”

“有吧?！泵妹靡灿悬c不肯定起來，“前兒，那位大叔釣了整整一簍子魚。難道，這什剎海的魚都被他釣光了？”

“總不會是咱倆太美，魚兒都羞得躲到水底下去了？”

“我想起來了，大叔用的魚餌會動，聽他說好像是地龍?！?/p>

“你去挖！”姐姐順理成章地命令著。

“你是姐，當(dāng)然是你去！”

“我是姐，你當(dāng)然聽我的，你去！”

“就會支使我！”妹妹憤憤地抱怨，轉(zhuǎn)而想起一個長工，“等唐九來了，讓他去！”

“對，讓他去！我聽說魚兒更喜歡吃毛毛蟲?！苯憬戕D(zhuǎn)著壞念頭。

不用看，四阿哥也知道這釣魚的是誰了，哪里再去找這么一對活寶姐妹花？

那邊，姐姐終于良心發(fā)現(xiàn)地開始關(guān)心妹妹的幸福：“那個，他多久沒來了？”知難而退？也太不硬氣了。

“誰管他？不來才好，清靜?！泵妹脻M不在乎。

姐姐思考片刻，覺得有點問題：“你上回什么時候見到他？在哪兒？”

“昨兒，他，他讓人在‘人間煙火’門口堵著我?！泵妹糜悬c心虛。

“然后呢？”

“姐，”妹妹訕笑，“咱們回去吧，這就讓老周去買魚，興許還有?！?/p>

姐姐氣憤地哼了一聲，好嘛，內(nèi)外勾結(jié)，鉆制度的空子！

小船剛調(diào)個頭，就看見柳樹蔭里，負(fù)手含笑的男子，楚言微微一愣，隨即展顏招呼：“四爺，您怎么會到這里來？”

盯了一眼她的笑容，看不出與從前有什么不同，四阿哥既是放心又覺得有點失落。他又去過養(yǎng)心殿幾次，沒有再遇見她，問過管事的太監(jiān)，知道她也去了幾回，捧著那幾張圖紙一坐小半天，卻小心地避過他常去的時間。不意外她的惶恐與逃避，只因他自己也頗有幾分迷惑與茫然。今日偶遇，得知她沒有因此恨他厭他，很好！可是，那件事，對于她，竟似水過無痕嗎？

淡淡地笑著，他語氣中帶了幾分調(diào)侃：“我從此路過，不想聽了一首怪有趣的歌，得知有兩個不會釣魚的笨蛋晚上要沒飯吃，怕餓出人命來，停下來問問?！?/p>

楚言還沒說什么，不知底細(xì)的寒水已經(jīng)嘴快地怪罪：“說我們是笨蛋？你倒是釣兩條魚上來，讓我們看看。”

楚言張了張嘴，最終什么也沒說。她認(rèn)真反省了前一次的“事故”，承認(rèn)主要責(zé)任在她，怪她沒事去招惹人家，受了“懲罰”也是活該。想起外婆常常對她們表姐妹念叨的女子守則，端莊大方，持重得體，楚言決定從今以后，言行謹(jǐn)慎，不可以再有讓人誤解，令人有機(jī)可乘的事情。在這里，一個弄不好就會賠上她的一生。她可不想做金絲雀，哪怕是個純金寶石打造尊貴無匹的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