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阿哥重重一拍桌子,打斷九阿哥的滔滔不絕,怒道:“你當(dāng)楚言是什么?又當(dāng)我是什么?”
見八阿哥臉色極為難看,九阿哥忙道:“八哥,可是你讓我有什么話都說出來。我也不過想提醒你,別猶豫了,趕緊把楚言弄到手,萬一被人搶了先,受制的可就是你!是個男人,聽見別的男人對自己的女人有意思,都受不了。可是,咱們要成大事,連這種話都聽不得嗎?”
八阿哥青白著臉,咬著唇,狠狠地瞪著九阿哥,平生第一回覺得,這張臉怎么這么討厭!
九阿哥錯誤猜測了對方的心情,繼續(xù)按著自己的思路往下說:“你娶了楚言,佟家那一頭就算綁結(jié)實(shí)了。佟世海是個人才,早些年不顯山不露水的,我們私下里還說過,佟養(yǎng)性那一脈沒人了,可這幾年下來,京城里這些姓佟的,有些事還要找他們兄弟幫襯,竟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想想也是,能養(yǎng)出這么個女兒,老子娘是什么能耐?有他在,南邊的事,容易!納爾蘇也是個情種,冰玉和楚言是過命的交情,她姑父傅鼐——”
“夠了!”八阿哥低聲怒喝,倏地站起身,鐵青著臉瞪著九阿哥,“你到底是想幫我,還是想害我?這些話萬一傳出去,別人會怎么看怎么想?楚言——楚言她會怎么想?若是教她以為我——”
九阿哥眨巴著眼睛,一臉無辜:“八哥,我還不是為了你著想?于公,咱們逆流而上,要想成事,非得多加籌劃;于私,我知道你對那丫頭看得極重,不忍見你抱憾終身。”
八阿哥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啪地推開窗戶。窗外大雪紛飛,沒有月光,房上地上的積雪發(fā)出灰藍(lán)色的清清幽幽的光,暗淡地晶瑩著。她回到宮里了嗎?是不是也在看雪?看見漫天飛舞的雪花,她會不會輕歌起舞?耳邊似乎聽見她咯咯的笑聲,又看見她站在雪地里揮手:八爺,做個好夢!
他輕輕地笑了,對著宮闕的方向。
九阿哥被冷風(fēng)一吹,忍不住縮了縮脖子,卻沒敢抱怨,只在心中懊惱,他太急于求成,把事情搞砸了!
炭盆的火小了,冷風(fēng)還在往里灌,九阿哥覺得自己快凍僵了,只好怯怯喚道:“八哥?”好像又回到幼時,在晚上,悄悄地去敲八哥的門,求他幫忙趕功課。
八阿哥關(guān)上窗,坐回桌旁,看見他得得縮縮的樣子,搖搖頭:“九弟,你是越來越嬌氣了。”
九阿哥扁扁嘴:“比不上那位,瞧你對那女人的呵護(hù)勁兒,怎么對自己弟弟就這么無情?”
八阿哥微微一笑:“出息了!拿自己跟個女人比。九弟,咱們一塊兒長大,情分不比別人,遇上什么事兒都是一條心,所以才能有今日。你的心意我全都明白,也心領(lǐng)了。剛才那些話,我求你,別再提!咱們要做的是男人的大事,若是要靠個女人才能多幾分勝算,不如不做。
“當(dāng)初,寒水那丫頭死活不肯跟你,我勸你放手,你說我不明白你。我對楚言的心,你從來也沒明白過。我要她的人,更要她的心!你為她設(shè)想的那種日子,寶珠興許還能過下去,楚言她過不了。你覺得她在宮里挺自在,你不知道,她不喜歡宮里,不喜歡京城。她是有心計(jì),可她不喜歡耍心機(jī),她的心思只花在讓自己的日子舒坦上,只讓人覺著有趣喜歡。她喜歡舒服日子,更喜歡舒心日子,最不肯委屈的是自己的心。我這一輩子大概難得舒心了,可我想讓她一輩子都舒舒心心、快快活活地過下去。
“如果我還沒娶親,我早娶了她??墒?,有了寶珠,她和我一起就不會快活,我要是不管她怎么想,愣把她綁在身邊,在她心里我再不值一錢,她會逃,逃不掉早晚會恨上我,恨到要?dú)Я宋?,也毀了她自己。如果知道她恨我,我大概也會毀了她,再毀了自己。?/p>
九阿哥驚呆了,傻傻地看著他那個總是笑若春風(fēng)仿佛不染塵埃的八哥從容平和地說出濃烈決然的感情。
“八哥,你想拿她怎么辦?”
八阿哥頓了一下,目光落在了遙遠(yuǎn)的某處:“我不逼她,她要走,我就放她走,可我會讓她一生一世想著我,念著我,午夜夢回喚的還是我。只要她的心留在我身上,她還會有回來的一天,如果回來,她就不會再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