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她摟住丈夫的脖子,輕輕靠上他的胸膛。
夜風(fēng)寂寂,渾宏的古鐘被僧人敲響,一陣轟鳴便傳入方圓百里每個人的耳里,震出肅穆而慈悲的心緒。杜遷放下手中的竹簫,閉目傾聽,那鐘聲便一下一下地敲入心底,一下下?lián)崞叫木w。許久,直到鐘聲已然停下,他才笑道:“大師也那么好心情出來賞月?”
一名粗服簡袍的老僧雙手合十行了個禮,“阿彌陀佛,法道圓融,老衲是來悟法的。”說著他也一笑,白而稀疏的髭須迎著山風(fēng)輕飄,抬頭望向天邊一輪并不極圓的月。“月盈而虧”,正是十七了。
“呵呵呵,杜遷貪戀紅塵,只知詩酒逍遙,月盈月虧,俱是風(fēng)塵美景。在下是悟不出什么了……”杜遷晃晃手中的竹簫,笑得一臉灑脫,雖自稱泥陷紅塵,卻是脫俗而清傲。
老僧只是微笑,“物喜物悲,能一視同仁也需大智慧?!彼屏饲贫胚w手中的竹簫,忽然想起一事,“啊,今日有位女施主送來一封信,說是要交予你。”他由袍中取出,遞給杜遷。
杜遷接過,只略略瞥了眼,便扔在一邊,只是抬頭望著明月的面上閃過些許感嘆?!鞍?!這丫頭究竟還是看不透……”
“紅塵人處紅塵世,只為我念,俱是可憐人?!崩仙p撣一旁大石上的落蕊,順手拈起一簇攤在掌心,厚實的手如同佛印一般,而這簇落蕊在這樣的掌心里,如此渺小而脆弱?!耙粫円灰梗A開者謝;一秋一春,物故者新?!?/p>
杜遷凝了眉,沉吟許久,還是一嘆,“終究還是放不下她……這一趟是無論如何也得去的了?!彼Z氣沉幽,但轉(zhuǎn)過身面對老僧時,臉上卻又揚起那抹不同于以往的灑脫而渺遠的笑容,“?。∵B日來叨擾法師,這下該是請辭的時候了?!?/p>
老僧合十,“居士請便。”他看著崖邊松樹,面上一直是那慈悲的微笑,“過幾日,老衲也要云游去了,后會有期?!?/p>
杜遷一愣,“大師要去云游?”
“正是?!?/p>
杜遷莞爾一笑,“那……那請大師稍待幾日,帶上在下可好?”
老僧朝他看了眼,笑著道:“同道自然相逢,何須刻意?”
“是啊是?。 倍胚w聽了大笑,“嗯,一切隨緣。那,大師,后會有期了!在下告辭!”
“小姐小姐,杜師傅來啦!”溶月一跑入園里便喚著駱垂綺。還是小姐有主意,連一直行蹤成謎的杜師傅居然也找得著!
“哦?是么?在哪里?”駱垂綺亦是滿臉驚喜,自從年前一別,已近半年未見師傅了,不管所為何事,乍聽這一個親切的名字,她仍是心中歡喜。
“正被太爺請入堂里喝茶哩!”
正說話間,歷名已一路小跑著到了房門前,“少夫人,太爺請您過去正堂一趟,杜遷杜先生來了呢!”
駱垂綺豁地站起,復(fù)又深吸了口氣,才穩(wěn)穩(wěn)踏出一步,隨口問道:“永航還在政務(wù)房么?”
“回少夫人,少爺也到了正堂了。”歷名謹守分寸地答著,跟在駱垂綺一側(cè)。
“哦。”她淡淡掀了一角笑意掛在嘴角,溫雅而嫻靜。
“垂綺給爺爺請安。”駱垂綺盈盈一拜,在抬起頭時,便看見了杜遷有別于往日的灑脫的笑容,忙喜道,“啊,師傅!”
杜遷“呵呵”一笑,眼神卻不動如山,“為師錯過了徒弟出嫁的日子,實在是愧當你一聲‘師傅’啊!”他眼角瞥過孫楔半瞇縫著眼的神色,說得有絲意味深長。綺兒當日入孫府是居弱的,不過那是他對于徒兒的考驗,別當她真的那么好欺侮!
駱垂綺聽了這話微微一怔,不知怎地,心頭竟涌上一層酸楚,她眸光點點,朝杜遷磕了個頭,“師傅十年教誨之恩,垂綺永銘在心?!?/p>
孫永航看在眼里,心中倒是一寬。這往后的日子,垂綺應(yīng)該可以過得更暢快一些。說來,這杜遷來得真是時候,他一來,老爺子必定重視,同樣的身為杜遷唯一徒弟的垂綺也跟著抬高了一層。那他一旦出征,就不必有什么擔(dān)心了。他舒出一口氣,也如駱垂綺一般在前朝杜遷磕了個頭,“永航拜謝杜師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