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魚且殃，無論城門

四爺平和的聲音傳到我耳朵里，透著一點(diǎn)冷冽。只聽他低聲說了句什么，胤祥立刻激動地提高了聲音：“不行，皇父那么精明，這樣子絕對引火上身！”

“十三弟，皇父的精明我會不知道？只是這事已經(jīng)漸露眉目，他那邊預(yù)備的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既然攔不住，索性就順勢端了他！”四爺?shù)那徽{(diào)讓我打了一個寒戰(zhàn)。

胤祥顯得很不耐：“你明明躲得開的，何苦趟這個渾水？四哥，你一貫都是最沉得住氣的人，近兩年是積攢了不少勝算，可是真就能擋得過這樣的大事么？別到后來賠了夫人又折兵罷！”

四爺不緊不慢：“老十三，你可知道現(xiàn)下誰晉了步軍統(tǒng)領(lǐng)？”

“誰？”

“隆科多?！?/p>

“那便如何？四哥，原來你也有天真的時候！你看看我現(xiàn)在這個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兒，你還不明白么？老爺子肯把你留下，這事就值得琢磨?！?/p>

“你說的我都想過了，我來找你，是想跟你說……”后面慢慢變成了滿語，我聽不懂了。不過剛才這些模棱兩可的話到頗有些耐人尋味，也不知道四爺定了什么樣了不得的計(jì)劃?？山衲辏闶嵌U太子的年頭，胤祥走出朝堂這么久，難道還是躲不過去？

“額娘，您可回來啦，暾弟弟哭個沒完，喜兒姑姑都哄不好呢，三弟也跟著湊熱鬧?！辫獌旱穆曇暨m時地響起，喚醒了沉思的我，也讓屋里安靜了下來。直到看見兩個男人出來，四爺瞇著眼睛打量我，我才發(fā)現(xiàn)我站的這個位置有些尷尬，仿佛專程為了聽窗根一樣。

胤祥走過來：“多咱回來的？怎么也不提前說一聲？也沒著人去接，是你額娘送你回來的？”

我笑而不答，只福個身：“王爺吉祥，我剛進(jìn)門，原是打算從后門悄悄地進(jìn)來跟他打個趣的，沒想王爺在這串門子，倒讓我失禮了?！?/p>

“弟妹這話也忒生分了呢，什么王爺不王爺?shù)?，我自來進(jìn)你們十三阿哥府就跟自家一樣，不用招呼，弟妹自去忙罷?！?/p>

說完他們回書房，我回屋，各自分兩個方向走，走了兩步我回頭看胤祥，他竟然也在回頭看我。我不覺皺起眉，輕輕對他搖了搖頭，他好像會意，沖我眨眨眼，給我一個安心的表情。

說來也怪，原本滾在床上哭得一塌糊涂的弘暾，被我一抱進(jìn)懷里立刻就止住了。紅鼻子紅眼睛的看著是一副委屈得不行的樣子，可他大概是看見我高興了，又作勢要笑，結(jié)果把個小臉皺成了哭笑不得，逗壞了我。這時喜兒說：“主子，您看真怪，三阿哥也不哭了?！?/p>

我看向她懷里，一個小人兒向我伸著小手。這好像是我第一次看見不哭的弘晈，也是我第一次認(rèn)真地看他。他有一雙大而圓的飽滿的眼睛，這一點(diǎn)不同于我看到的任何一個愛新覺羅家的男人，因?yàn)檫@眼睛來源于他的母親，而且總含著一種黯然，即使是這么稚嫩的目光。

我下意識伸出手去，被他一下子攥住我的手指，心像被抓了一下，我克制了瞬間，還是抽出手，抱著暾兒往外走去。身后又響起啼哭，聲聲穿透我的耳膜。這情景太熟悉了，仿佛許多年前也曾有過，只是那時，我只憐惜一個孩子，而現(xiàn)在，我卻吝嗇地成為一個母親。

四爺走了以后，胤祥就一直坐在書房，空拿著筆桿在桌子上劃拉。我過去，把暾兒放在桌上坐著，用手整理他的小衣服。什么也不說。

胤祥看看我：“這幾天在家沒歇好吧？”

“你怎么知道的？”我驚訝。

“看你的臉色也看得出來?！?/p>

“你什么時候?qū)W會相面了，我臉色怎么？可是印堂發(fā)黑，雙眼無光？”

他搖頭笑笑：“都不是，是一股憂慮之色于眉間眼底縈繞不絕，不過都是多余的憂慮?！?/p>

我挑起眉：“哦？你倒說說，怎么個就多余了？”

他站起來，手輕輕撫著弘暾的小腦袋，看弘暾揚(yáng)著臉笑嘻嘻地對著他流口水，然后很認(rèn)真地說了兩個字：“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