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夙痛失長子,勃然大怒。湛王配合西路勝勢全力猛攻,三日之后再奪遼州。
遼州巡使高通冥頑事敵,破城后拒不反悟,妖言惑眾煽動軍心。湛王一怒將其凌遲處死,懸于轅門示眾,妻母子女親者三十八人城外斬首。
即日起平叛軍令昭示北疆:各州守將從叛順逆者,殺無赦。
凌王平定西路,稍事休整,即刻揮軍兵臨祁門關。
合州守將李步自叛亂伊始便投靠虞夙,此時嚴陣以待,憑祁門天險誓欲頑抗。
祁門關乃是天朝北邊一道天然屏障,奇峰峻嶺,絕壁深溝,七十里南北,四十里東西,關左臨河,關右傍山,關隘當險而立,高崖夾道,僅容單馬。合州城高聳峭立,順山勢之高下,削為垛口,背連祁山、別云山,雁望山,觀山一脈形成固若金湯的防守,易守難攻。
當初此關一破,天朝中原門戶大開,袒露于敵軍覬覦之下。虞夙叛亂之所以能在起兵之初便長驅(qū)直入,便是因祁門關落入其手。
合州守將李步,江北永州人氏,出身寒門,曾任天朝從事中郎、軍司馬,后因功勛卓著受封驃騎將軍。圣武十年隨先儲君夜衍昭討伐南番,屢克敵兵,戰(zhàn)功赫赫,深受夜衍昭重用。
然南定歸朝,尚書省及兵部官員卻以“菲薄軍令,擅自行兵,居功妄為”為由,申斥南征部將,李步等人首當其沖。后夜衍昭遇事,不久李步便左遷并州,圣武二十二年才調(diào)守合州。
便為此前后種種因由,李步心中隱存積怨多年,虞夙深知其人其事,謀劃叛亂之時多方拉攏,并故意示以“正君位”之名,終將他籠絡,不費一兵一卒而得合州。
雪深風緊,天寒地凍,祁門關外百里成冰,更生險阻,即將使這場戰(zhàn)役變得緩慢而艱難。
西路大軍兵陳祁門關,礙于傷勢,殷采倩回天都之事暫且無人再提。在卿塵親自悉心照料下,她肩上之傷余毒去盡,只因失血而較為虛弱。
“見過十一殿下?!?帳外傳來侍衛(wèi)的聲音。
“免了?!眲纵p響,橐橐靴聲入耳,是十一入了外帳。
殷采倩匆忙撐起身子,柳眉一剔:“不準進來!” 因為起得太急,不小心牽動了傷口,突如其來的疼痛中夾雜著異樣的感覺,像是在提醒著某些讓她懊惱的事情。銀槍的光芒映著瀟灑懶散的笑,男子陌生的氣息后有唇間溫涼的觸覺,隨即而來便是一陣無處發(fā)泄的羞惱。春閨夢中少女的小小心思,本該月影花香,柔情似水,卻不料在箭光槍影中演繹出這般情形。
殷采倩這話說得極為唐突,卿塵詫異,抬頭卻見她俏面飛紅,滿是薄嗔,隔著屏風怒視外面,低聲道:“……他……無恥!”
卿塵無奈苦笑,起身轉(zhuǎn)出屏風。十一鎧甲未卸,戰(zhàn)袍在身,剛從戰(zhàn)場上回來,劍上仍帶著鋒銳迫人的殺氣,衣擺處暗紅隱隱,不知是沾了什么人的血跡。
卿塵細看他臉色,小心問道:“怎么了?”
十一微微搖頭,下彎的嘴唇自嘲一揚,將手中那張飛燕嵌銀角弓遞過來:“這飛燕弓是日前落在戰(zhàn)場上的,我已命人修整了?!彼@然不愿多留,言罷轉(zhuǎn)身,徑自出帳。
卿塵舉步跟上他,叫道:“十一!”
十一停步帳前,放眼之處深雪未融,冬陽微薄的光在雪中映出一片冰冷晶瑩?;蛟S是由于那征戰(zhàn)的戾氣,他面色陰郁,冷然沉默。
卿塵帶著抹笑繞至十一身前:“今天見識著了,原來咱們十一殿下發(fā)起脾氣來也這般駭人?!?/p>
十一似是被她的笑照得一瞬目,心中微微輕松。他扶在劍上的手將戰(zhàn)袍一拂,扭頭往帳前看去,長長舒氣,突然道:“此事我必然有個交待,待回天都以后,我便馬上向父皇請旨完婚?!?/p>
他顯然是說給殷采倩聽的,卿塵瞪他,低聲道:“你這是干什么?”
十一卻將手一擺,雖說事出意外,但此時他若再行拒婚,對殷采倩甚至整個殷氏閥門都是莫大的侮辱,便是天帝那處也無法交代。他暗恨那一箭不如自己直接受了,省得此時不尷不尬地窩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