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算不如天算，憑空橫生枝節(jié)，如今進退都是麻煩。先前殷家借聯(lián)姻來探夜天凌的心意，夜天凌明白拒回了，擺明各走各路。十一同夜天凌親近，這是人盡皆知的事，而近年來他于軍于政漸受重用，也是人人看在眼中。殷家橫插這一步棋，不是沒有道理。

人家落了一子，你如何能不應？

突然間大帳掀動，竟是殷采倩走了出來。她靜立著，臉色蒼白，眼中隱約帶著些別于往日的情緒，忽然緩緩斂衽，對十一俯身拜下。

十一愣住，皺眉道：“你這是干什么？”

殷采倩漠然道：“采倩年少不懂事，方才言語沖撞了殿下，請殿下見諒?！币痪湓捓_尊卑之分，她抬頭，看向十一：“殿下千金之軀，尊貴非常，采倩生性頑劣粗陋愚鈍，實在不配婚嫁，還請殿下收回方才所言，不勝感激。那日之事……事出意外……殿下不必在意。”她輕咬著本無血色的唇，唇間漸漸浮起一層鮮明的紅艷，襯得一雙眼睛眸色光亮。

十一怔了片刻，說道：“你何出此言？”

“我也不知這樣對不對，但殿下若因無奈而娶，我若因名節(jié)而嫁，終此一生，如何相對？殿下也是性情中人，是以我斗膽請殿下三思。否則……否則我不是白白離開天都？我不甘心！”

雪深，掩得天地無聲，帳前靜靜立著三個人。卿塵唇角忽而帶出若有若無的笑，不甘心？說了一通聽起來像模像樣的道理，最后竟是這么三個字。

十一打量殷采倩半晌，忽然朗聲而笑：“真情真性，今日方識殷采倩。我夜天澈欠你一個人情！”

殷采倩扭頭道：“兩清了，是殿下救我在先，何況我去擋那一箭時并沒來得及細思?！?/p>

“現(xiàn)在細思了，不但心生悔意，是不是還想補給我一箭？”十一問道。

“采倩不敢?！币蟛少晃⑻袅?。

“嗯，不是不想，是不敢。”十一道。

“那又怎樣？”殷采倩雖言語上毫不認輸，卻茫然看著眼前白雪皚皚，心中是喜是悲已渾然不清。在十一轉(zhuǎn)身離開的剎那，她的眼淚無聲地落下，悄然融入了雪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