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他講話咬牙切齒的,忍不住腿肚子直打哆嗦。這小子仗打多了,果然心腸也跟著變得狠毒起來。
“怎么?現(xiàn)在終于知道要害怕了……”他忽然低低地笑出聲。
我心里猛然一松,差點身子一軟癱到地上去,他剛才發(fā)狠的樣子可真一點不像是裝出來的。
“干嗎耍我?”我打掉他的手,揉搓著被他捏疼的下巴。驚嚇過度的后遺癥出現(xiàn),我腿腳無力,兩眼發(fā)昏,只能手腳并用地爬回椅子坐下。一瞥眼見手邊擱著的茶水,不管三七二十一取來就喝。
“那茶冷了,叫人……”
“沒關(guān)系……”我連灌兩大口,“天太熱,我喜歡喝涼的?!蓖碌糇炖锏牟枞~沫子,我大大地喘上口氣,“你小子以后若是再敢這樣嚇我,我一定跟你絕交!”
“明明是你先動的手!不講理的那個人是你,你倒還真會惡人先告狀?!?/p>
真好!
跟褚英斗嘴的感覺,仿佛讓我又回到了那一年的秋末……
“無事不登三寶殿,你老實說,找我到底為了何事?”他懶洋洋地靠在椅背上,因為是在私邸,便只穿了身便服,天青色錦緞袍子,領(lǐng)口和袖口繡著暗底金線的蝙蝠圖案,襯得他面如冠玉,添了幾分高貴儒雅,少了幾分戾氣。
畢竟是今時不同往日,小男孩也終于長成少年。這不僅僅是身體上的變化,就連心智上,此時的褚英也遠(yuǎn)非當(dāng)年可比。我舔舔唇,對他如今細(xì)密銳利的心思感到一陣敬畏,認(rèn)真醞釀了下,才緩緩問道:“你府上的欣月……可好?”
“欣月……”他似乎想不明白我怎么會問及這么個人,抬眼沉默半晌,“欣月是誰?”
我一顫,險些從椅子上摔下來,臉色不禁也變了,“你這是什么表情?欣月是……”我激動得站了起來,“她是大明的郡主,你阿瑪把她賞給你的,你……你……”我再也難以自制,大步走到他面前,漲紅了臉指著他,“你弄得她生不生,死不死的,居然這會子裝傻充愣反問我‘欣月是誰’?別告訴我說你根本就不記得她這號人……”
“我是不記得……”
“你!”吸氣,我渾身戰(zhàn)栗,“你把她搞得小產(chǎn),險些丟了一條性命,你居然還那么理直氣壯地跟我說不記得了?”
“我的女人太多了……”他淡淡地瞄了我一眼,“也許是有這么個人吧……那又如何了呢,女人小產(chǎn)本就是再尋常不過的事?!?/p>
“你……”我還能說什么?我除了氣得渾身發(fā)抖,根本就說不出話來了。
跟這種白癡說話,說了也是白說。
我一甩袖子,氣呼呼地拔腿走人。
“站住!”他突然從身后追了出來,在我跨出門檻前一把拖住我,我一個趔趄,撞在他胸口,他壓著怒氣說,“你今天來就是為了跟我發(fā)脾氣?你把我當(dāng)什么人?你的出氣筒?”
“我把你當(dāng)成什么人?”我冷笑,“你不就快成我兒子了么?我這個做繼母的來看看兒子,真是再正常不過了……”
“我不許你這么說!”他怒吼,抓著我胳膊的手劇烈顫抖著。
“我哪里說錯了,等我和你阿瑪成親后,你不就是……”他一把將我扯進懷里,冰冷的唇狂野地吻住我,吞噬了我唇齒間逸出的驚呼。
我握緊拳頭捶他,他毫不在意,勒住我的腰更加用力,我感覺頭發(fā)都快豎起來了,渾身不可抑制地哆嗦。褚英灼熱的呼吸不停地噴在我的臉上,意識在那瞬間仿佛變成空白。
“不許你這么說……不許……”他抱緊我,喃喃地念著。
我顫抖著,想從他懷里掙扎出來,偏他仍是抱著不放,固執(zhí)地說:“東哥!不要嫁給阿瑪!不要嫁給阿瑪……”
“怎么不要……”我心里一酸,險些落下淚來,“這是我能決定得了的嗎?是我說不嫁就能不嫁的嗎?你們……你們何曾問過我的意思……”
“東哥!東哥!”他反反復(fù)復(fù)喊我的名字,焦急中透著深刻的痛楚,他的唇像雨點般落在我的額頭、眼皮、鼻梁、雙頰……我心里一驚,恍然意識到他這是在做什么的時候,他已然啞聲說:“東哥!嫁給我!你只屬于我……”
我驚縮,頭頂撞到他的下巴,“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么?”
“我知道?!彼皖^牢牢地看著我,眼神灼熱且?guī)е莎偪?,這讓我不由得感到害怕,手掌撐著他胸口往后退,“我很清醒,我是認(rèn)真的……”
我害怕聽到他嘴里再吐出一些更加讓我不安與驚恐的話語。
“不要說了!”
“東哥……”
我從他懷里使勁掙脫出來,呼吸紊亂,臉色煞白,“今天就當(dāng)什么事都沒發(fā)生過……我什么都沒聽過!”
“東哥!”
“難道你想找死不成?”心慌意亂間,我甩手給了他一耳光,他被我打得怔住,“你救得了我嗎?就像上次在議事廳,你可曾救得了我?”我冷笑,“僅憑你一個阿哥,又能和努爾哈赤爭什么?最好還是趕緊將你那點可笑的妄想從心里連根拔掉,否則,你我今后的日子都不會好過!”
褚英眼眸中原本熱烈的光彩迅速黯淡下去,我撇下他離開。
“東哥!”他突然喊,“你并不喜歡我阿瑪,是不是?”
我頓住,吸了口氣,斬釘截鐵地回答:“是?!?/p>